“見過公公。”
李二行禮,鄭和一眼就看出了他的身份,問道:“剛從海上來?”
“正是。”
李二說道:“公公,此事卻有些機密,小的懇請單獨稟告公公。”
“公公,此人來歷不明……”
邊上的王景弘說道:“要不讓別人先問話吧。”
這是想給李二用刑,鄭和看到李二面色如常,就說道:“不必了,咱家當年也曾上陣殺敵。”
等王景弘出去后,李二說道:“鄭公公,興和伯派了小的出海交易……”
鄭和聽完之后,不禁笑罵道:“那人就是這般無賴,此事若是被群臣知道了,少不得要群起而攻之,罷了,咱家此次要出海,你們便跟著去一趟。”
李二愕然,鄭和起身道:“他剛到金陵,你們在江邊還不知道,咱家也不攬功,你們自己去見他。”
李二大喜,剛準備告退,門外卻進來了侯顯。
“公公,興和伯來了。”
鄭和笑著往外面走去,說道:“這是說不得,一說就到。”
剛到門外,方醒就已經到了,見到鄭和,他就拱手道:“鄭公,我還以為你已經出海了呢!”
鄭和說道:“你又不是沒出過海,哪有那么快的。”
兩人進去,方醒見到李二就欣慰的道:“總是沒你們的消息,今日見到你本伯也就放心了,回家去看過老娘了嗎?”
李二跪地道:“多謝伯爺掛念,小的已經見了老娘,家中的媳婦也好。”
“起來。”
方醒和鄭和分左右坐下,然后接過李二的‘成果清單’看了看,就說道:“這些東西直接交給金陵戶部,然后直接轉到北平,不列入戶部的收入。”
李二應了,方醒隨即手書一份說明給他,交代道:“我這邊派人和你一起去交割,此事曲勝自然知道厲害,不會多問。”
等李二走后,鄭和問道:“這些東西最后給誰?”
方醒指指北邊,說道:“這錢戶部也不會要,所以就當做宮中的花銷,以后也少些麻煩。”
“什么麻煩?”
“為了錢和臣子鬧翻臉!”
皇室沒錢,用度捉襟見肘,然后批條子去戶部要錢,被批駁了一通,顏面掃地。
方醒想起了以后的那些奇葩事,不得不吐槽著大明的財政制度。
鄭和不過是略一思忖就知道了方醒的意思,他指著方醒說道:“你啊你,好大的膽子,以后被那些人知道了,少不得要罵你是佞臣,而且陛下也得跟著受累。”
“這些東西來路不正,陛下要為天下表率,如何收得?”
鄭和嚴肅的道:“你這是好心卻做了壞事,這些東西就交給咱家,等出一趟海之后再送到北平去。”
方醒愕然,這不就是洗錢嗎?
出海一趟之后,這些錢財和貨物就搖身一變,變成了合法收入,然后列入賬外,單獨呈給朱瞻基。
“多謝鄭公。”
鄭和點頭道:“你考慮事情卻是肆無忌憚了些,總以為那些人不堪一擊,可咱家告訴你,那些人最擅長的就是隱忍,等抓到時機之后,一擊致命!”
“是,多謝鄭公提醒。”
方醒想起了以后的徐階,這位堪稱是忍者無敵,這才換來了后面的揚眉吐氣。
鄭和見他謙遜,不禁笑道:“你現在倒是不驕不躁,怪不得那些人奈何你不得。寧王如何了?”
方醒說道:“他就在那個大宅子里。”
“你…….你居然把他給擒了?”
鄭和的身體猛的站起,然后又頹然坐下,說道:“那是寧王,文皇帝一輩的人,你的膽子真是大的沒邊了,此事必然會引發不測,你趕緊回去,也好應變。”
“我現在不會回去。”
方醒說道:“快馬早就去了京城。”
“你這是想自己拿著寧王,陛下在京城可以從容應對?”
鄭和拱手道:“好!咱家佩服你興和伯!”
“你這是拿自己來做盾牌,給陛下遮風擋雨啊!”
鄭和唏噓道:“前有金忠,后有你興和伯,大明的忠臣從未斷絕,咱家也就放心了。想想以前出海多半要被文官詬病,此次你興和伯一力擔之,咱家慚愧!”
方醒拿住朱權,朱瞻基在京城發布消息,群臣若是攻擊,那也只能攻擊在金陵的方醒,朱瞻基卻可從容應對。
這就是忠心啊!
鄭和說道:“以前咱家覺得你滑了些,如今看來卻是錯了,興和伯,咱家給你賠禮。”
鄭和鄭重的躬身,方醒趕緊扶住他,干笑道:“這是臣子該做的事,鄭公何必如此。”
若是解縉在此,一定會罵道:什么狗屁的忠心,這廝最缺的就是忠心。這不過是講義氣罷了。
隨后鄭和就說了自己的憂慮:“這貨物采辦不順利啊!那些工坊都停工了,這會還得去找人開工,弄不好得明年才能出海。”
看到他愁容滿面的模樣,方醒說道:“為何一定要官辦工坊的貨物?”
鄭和一怔,說道:“以往都是這樣,你,難道陛下……”
方醒說道:“陛下什么都沒說,不過我卻覺得公私皆可,公私皆有才好。”
朱瞻基不知道?
這等事事關制度變革,他怎么會不知道。
鄭和點點頭,說道:“官辦的工坊大多刻薄工人,咱家說過幾次,可那些人卻依舊如故,若是公私皆有,那便是你說的競爭,好事!”
“王景弘,侯顯!”
鄭和的眸色一冷,喝道。
旋即王景弘和侯顯進來,鄭和說道:“船隊攜帶的貨物公私都要,放出消息去,咱們支持!”
王景弘一怔,然后拱手道:“此事大善,算咱家一個!”
侯顯點點頭,淡淡的道:“官辦工坊咱家早就看不下去了,此事咱家贊同,若是上面怪罪,咱家也算一個!”
王景弘,船隊正使,鄭和的第一副手,航海家,以及實干家。
這位的能力連朱高熾都贊不絕口,幾乎可以同那些輔政學士并列,可見一斑。
而侯顯更是不得了,堪稱是這個時代的外交家,不管是出使藏邊還是海外縱橫,他的手腕連呂震都嫉妒不已。
而鄭和更是不消說,這個時代最偉大的航海家,從馬背上轉到海船上,他沒有辜負朱棣的希望,率領大明船隊縱橫無敵!
方醒起身,躬身,認真的道:“方某得以和三位并肩,榮幸之至。”
是的,他覺得自己真的是榮幸之至。
朱棣的眼光和威壓讓所謂的宦官作祟成為笑談,他提拔的宦官大多兢兢業業,所作所為不比那些文武差,甚至更出色。
三人一怔,看到方醒面色嚴肅,不禁心中一暖。
太監再能干,再厲害,可在文武的眼中就是個奸閹,皇帝的家奴。那些人表面客氣,可背后有幾人能看得起他們?
而方醒卻是三朝重臣,當今陛下的心腹,他此刻說出這番話,無意是內心的流露。
鄭和三人躬身,嚴肅的道:“我等能與興和伯并肩,榮幸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