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米算是意外之喜,但能知道玉米以后的風光的唯有方醒,甚至連朱瞻基都只是習慣性的信任他,就把培育良種的事兒扔給了嘉蔬署,實際上就是讓方醒盯著的意思。
皇帝信任是一件好事,可玉米培育要多久?
站在剛打開的城門外,看著那些百姓迎著晨曦走出來,臉上還掛著睡意,哈欠聲不絕于耳。
疲憊欲死是一種很痛苦的煎熬,跟著小娘在大明北方轉了一圈的騎兵們現在都只想找個地方睡覺。
“辛苦你們了,自己去歇息吧。”
交趾偏于一隅,難以開眼界,于是蹇義就建議讓小娘在大明北方轉一圈,各處仔細看看,回去后也好給交趾的百姓們宣傳一番。
哪怕對方醒有千般不滿,可在對待交趾那塊曾經讓大明流血的地方時,蹇義依舊很謹慎。
小娘不傻,她知道這個舉動就代表著大明承認了自己。
你以后就是自己人了!
這個承認很難,正如同大家見面幾次,談笑風生一樣,里面有多少是認可和交心?
怕是一點都沒有吧?
所以小娘從馬車上下來,看著那些進出的百姓,只覺得這個帝國就像是這個清晨般的……朝氣勃勃!
我就是這個帝國的其中一員,而且還是絕無僅有的女官員。
小娘微微一笑,然后上車,對車夫說道:“去方家莊。”
守城的軍士見馬車不進城,反而掉頭了,就想過來盤查。
“別查了,那個女人不是奸細。”
“大人……”
“那是大明唯一的女官員。”
馬車一路到了方家莊時,太陽已經升起來了。
農人扛著鋤頭,身后跟著老牛在田間悠然自得的漫步,他們看著莊稼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著自己的初戀情人般的迷戀。
小娘也很迷戀,她想起了自己的女兒,女兒有了她的俸祿,日子過得很是肆無忌憚的快活。
可再快活也要嫁人,所以小娘就在深深的擔憂著。
她不喜歡那些懶漢,擔心女兒會走上自己的老路。
還是中原過去的人好啊!
可他們不會看上自己的女兒,在他們的眼中,哪怕自己是官員,可女性的身份讓他們對此嗤之以鼻,不屑之至。
離經叛道啊!
她下了馬車,緩緩行走在莊上,感受著自己的心從擔憂慢慢的變為寧靜。
歸來去兮,田園將蕪胡不歸……
她突然想起了女兒在學堂里學到的一首辭賦,她面帶微笑,看著方家的大門緩緩打開。
方醒就這么突然出現在了正門的后面,微笑著。
“見過伯爺。”
方醒看著這個面色微黑的女人,由衷的道:“你……辛苦了。”
小娘突然感到眼睛有些發酸,以往的委屈和疲憊都在這聲問候中慢慢消散。
方家居然開了正門讓一個女人進去,這個算是開天辟地了。
可隨后方醒還叫了家人出來相見,頓時就讓黃鐘有些不解。
最后他作陪,三人在書房里談話。
“……交趾如今百業興旺,黃大人竭盡全力,糧食出產很多,甘蔗也種了許多,每年都有商人到交趾去收購甘蔗……”
“……如今交趾都說大明話,孩子們進了學堂,每日他們背誦詩詞和先賢的話,那些閑人都蹲在學堂外面聽,都說這才是日子…..”
儒學總是有凝聚人心的力量,如果不是以此來決定一個人的前途的話,方醒覺得這是一門類似于思想教育的必修功課。
“為何不愿意回京?”
方醒覺得小娘的功勞足以讓她在京中過上舒坦的日子,能夠遠離交趾那個雖然火熱,卻依舊荒涼的地方。
小娘低頭不語,就像是一個學生被老師問:你此次為何沒考上舉人。
方醒心中微嘆,說道:“既然如此也就罷了,黃大人來信說交趾人心歸附,你的功勞頗大,如今那邊糧食滿倉,百姓安居樂業,最多五十年,那邊就會徹底忘掉那些叛逆,成為大明不可分割的疆土,你……功在千秋。”
小娘羞澀道:“伯爺過獎了,我只是帶著人去幫那些女人。”
“女人就是半邊天,交趾的半邊天都被你給理順了,如何不歸心?”
方醒笑吟吟的夸贊著,小娘也笑了起來。
“這是個可憐的女人,她活著沒有目標,于是我就給了她一個目標。”
目送著小娘遠去,方醒對自己當年隨手的一個安排,導致了今日這等結果,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黃鐘有些參與到一種改變未來的興奮,“伯爺,這就是人心吶!”
“是,這就是人心。有的人家財萬貫依舊不快活,有的人媳婦孩子熱炕頭就心滿意足,而我……”
方醒不知道要怎樣自己才能快活。
可徐景昌卻很快活。
交趾的甘蔗種植他插手不少,從中獲益頗大,整個定國公府都在為甘蔗而瘋狂。
那些懶漢們被抓去種甘蔗,包吃包住,也給工錢,可工錢少啊!
而大明內部對糖的需求仿佛是個無底洞,這就造成了商人們蜂擁而至的局面,若不是黃福勒令不許占用耕地,估摸著交趾如今已經到處都是林立的甘蔗田。
所以最早去交趾的徐景昌就得了天大的便宜,每年徐家的收入都讓他笑的合不攏嘴。
錢多了,徐景昌也開始了享受。
早上喝酒,這是徐景昌最近的愛好。
早上喝了酒,一整天人都暈乎乎的,開始會難受,適應之后就會覺得這樣的感覺真不錯。
他已經喝了半斤酒,然后躺在躺椅里,微瞇著眼,看著前方三個女子在翩然起舞。
樂聲恍如從空中傳來,曼妙的舞姿讓人蠢蠢欲動。
這才是生活啊!
一陣腳步聲急促的傳來,打斷了徐景昌正在享受醇酒美人的興致,他懶洋洋的問道:“何事啊?”
關永集急匆匆的過來,俯身道:“國公爺,府中的馬車和別人的馬車撞了。”
“撞了就撞了唄。”
徐景昌不為所動,關永集苦笑道:“國公爺,撞的是那位小娘……”
“干特娘的!誰干的?”
徐景昌一揮手,歌收舞歇。
關永集指指內院,“是……”
“飛花不是回家去看看嗎?怎么撞上人了?”
“國公爺,那小娘據說剛從方家莊出來,正準備回城歇息,就在街上,兩輛馬車迎頭撞上,咱們府上的馬車結實…….她的就……”
“傷到哪了?”
徐景昌覺得自己真是倒霉催的,好容易新帝上位之后,對自己的敲打也結束了,可家中的小妾居然來了這么一下子。
要命啊!
關永集說道:“傷到了腿,據說當時就起不來了,她的隨從馬上雇了馬車,已經送去了醫館。”
“那個賤人!”
徐景昌起身道:“先把那個賤人拖回來,關在屋里,沒我的吩咐,不許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