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逆賊死定了!”
一戶人家中,男子正在給一個手臂被砍傷的衙役換藥。他看到在邊上呆呆看著的兒子,不禁罵了起來。
“他馬良只是個青皮,居然也敢造反,肖大人,大軍啥時候能到?”
傷者叫做肖志,他坐在矮凳子上,齜牙咧嘴的看著傷口,說道:“怕什么!興和伯就在濟南府城里呢!他老人家麾下的勇士最多一日就能趕到長山,到時候馬良和那些逆賊都沒跑。”
肖志只是個衙役,在馬良作亂時,縣令見對方人多勢眾,就果斷帶著官吏們逃了。
只有肖志,他晚了一步,然后被追殺,幸而那些逆賊的目標是倉庫,所以他干掉一個窮追不舍的逆賊之后就翻墻進了魏學家。
魏學幫肖志處理好傷口,他媳婦從大門處小跑進來,還是掂著腳,小心翼翼的。
“夫君,肖大人,那馬良剛才帶著人往縣衙那邊去了。”
肖志活動了一下左臂,悄然去大門處往外看了看,回來說道:“別擔心,興和伯用兵如神,馬良這等青皮,估摸著還沒見著興和伯就被亂刀砍死了。”
“馬良能成事?”
長山的一處宅子里,七個青衫男子正坐在書房里議事。
“那就是個青皮,他能成什么事?等方醒一到,他鐵定跑,到時候咱們來個里應外合,這是啥?”
一個倨傲的中年男子看看大家,得意的道:“這是立功!咱們立功了,可長山謀逆是誰造成的?”
他指指眾人,說道:“正是那方醒!”
大家面面相覷,然后笑容慢慢流露出來。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縣衙里,馬良看著幾大箱子的寶鈔和金銀,得意的大笑著。
“興和伯,這邊耕地多,濟南府的賦稅多有倚重,只是兼并漸起。此次收回大批耕地,那些士紳傷筋動骨了!”
在距離長山城十里開外的一個田莊里,方醒正在召集人議事。
于謙來之前惡補過長山的情況,介紹起來有條不紊。
“青皮能造反?”
吳躍搖搖頭,覺得不可思議。
方醒正在吃山藥,蘸糖吃,這是他為數不多愿意甜食的食物。
于謙有些不滿的看著方醒在品味著長山山藥,說道:“興和伯,范文正公的祠堂就在孝感河邊呢!”
方醒放下山藥,肅然朝著外面拱手。
不論成敗,對于范文正公這樣的人物,方醒始終抱著尊敬的態度。
于謙的臉色好了些,說道:“那青皮叫做馬良,先前已經查明了情況,那馬良原先手底下也就是十余人,加上他的親戚男丁,不會超過五十人,所以此次謀逆值得深思。”
辛老七見他有跋扈之態,就說道:“你就直接說士紳在弄手腳完事,深思什么?”
于謙在方家莊住了許久,辛老七和他也算是熟稔,所以于謙不以為忤,赧然道:“下官倒是習慣了這般說話,得罪了。”
在場的人見他對辛老七自稱下官也沒啥詫異。
這位要是愿意脫離方家的話,按照他的能力,現在少說也得是個指揮使了。
方醒把山藥吃完,吩咐道:“記得讓回家的人帶幾斤回去。”
辛老七應了。
方醒拍拍手,目光陡然凌厲。
大帥升堂了!
“斥候!”
方五拱手說道:“老爺,叛逆五百余人,大多是農戶,骨干為青皮,兵器雜亂。目前叛逆正守著長山城。”
方醒閉上眼睛,瞬間就決定了方案。
“馬上進軍,大張旗鼓!”
方醒霍然起身,他張開雙臂,辛老七拎著盔甲過來。
“騎兵三百馬上繞過長山城,在正面游弋,隨時準備攔截逃竄之敵。”
板甲不難穿,就是系帶的松緊要掌握好,否則時間長了難受。
辛老七給方醒披甲多次,自然知道力度。
最后是面甲!
一個籠罩在鋼鐵中的方醒出現了。
外面傳來了騎兵離去的聲音,方醒活動了一下脖子,說道:“出擊!”
命令傳到外面,那些軍士都紛紛上馬。
“出擊!”
吳躍拔出長刀呼喊著。
“出擊!”
主力傾巢出動,留下了百余人等著方醒。
方醒出來上馬,對于謙說道:“文武之道從來都不是什么隔閡,你要關注的是細節。”
于謙上馬的姿勢不大灑脫,他赧然拱拱手。
“出發!”
方醒一馬當先沖出去,于謙覺得這是個學習的好機會,就緊緊跟在他的身邊。
“任何戰略的實施,都不能離開對細節的了解,否則一人即可壞掉一場大戰。”
四周皆是耕地,可縣城被逆賊打破的消息傳來后,再也見不到一個百姓。
前方的主力已經消失在視線中,于謙問道:“興和伯,為何不突襲呢?”
方醒看看左右,說道:“那是逆賊,叛逆,我們是什么?”
“我們是官兵!”
于謙有些醒悟了,糾結的道:“您是想正大光明的擊敗逆賊,然后讓長山百姓記住……那些士紳的嘴臉。”
“不,是整個大明!”
十里地,騎兵若是不惜馬力的話,花費不了多少時間。
在離城五里不到的地方,一片田地之間,十多個拿著長刀木槍的賊人聽到了馬蹄聲。
他們本是坐在道邊,漸漸的都站了起來,呆呆的看著遠方。
遠方有塵土飛揚。
當百余騎現身時,賊人中有人怪叫一聲,然后馬良先前的吩咐都被忘光了,所有人都開始亡命奔逃。
——發現官兵就馬上回報,重賞!
一切都預想的挺不錯的,可馬良卻高估了這些連流寇都不如的手下。
對官兵天然的害怕,對方醒這位魔神的害怕,讓他們喪失了最佳的逃跑機會。
騎兵呼嘯而至,只有兩匹馬的賊人頓時作鳥獸散。
“棄刀跪地不殺!”
馬蹄聲越來越近,這些賊人不知道騎兵沖擊的厲害,依舊在狂奔著。
收獲后的田地一望無垠,讓人絕望。
當第一聲慘叫傳來時,所有人都停住了腳步,然后丟棄兵器,緩緩的回身,高舉雙手。
“跪下!跪下!”
田間躺著一個賊人,還在掙扎著。
他的邊上,一名騎兵長刀傾斜,鮮血緩緩順著刀刃滴到了荒蕪的田地里。
更遠處,那兩名騎馬逃跑的賊人漸漸被追兵拉近了距離。
馬對于賊人們來說就是個稀罕物,能騎馬的,自然是馬良的心腹。
“十息下馬,否則殺無赦!”
聚寶山衛的是戰馬,而賊人騎的不過是比駑馬好些,而且還矮小。
聲音就在身后,可兩個賊人卻只顧逃命,置若罔聞。
“弩……”
小旗官大聲喝令道:“左邊一人……射!”
弩箭破空,左邊的賊人慘叫都來不及發出來,就跌落馬下。
小旗官指指左邊,兩騎趕過去查看。
然后加裝弩箭。
“弩……”
“小的降了!”
主力已經趕到,并停滯,對左右展開搜索。
遮蔽戰場從來都是第一要務,最大的目的就是讓對手成為睜眼瞎,從而無法做出正確的判斷和應對。
方醒帶著人也來了,他策馬到了俘虜這邊,說道:“馬上要口供,本伯要城里的具體情況。”
“這是誰?”
方醒被包裹在和將士們一樣的甲衣里,讓人無法辨識身份。
深秋的風吹過,俘虜們縮頭縮腦的,卻被那句本伯給嚇了一跳。
“興和伯!”
靜了一瞬,吶喊聲陡然爆發。
“小的愿說……”
方醒轉過身去,皺眉道:“何為戰士?血性是第一,沒有血性的軍隊就是廢物!這些人稱不上軍隊,準備一下,本伯要一鼓而下長山城!”
于謙覺得方醒高看了逆賊,就說道:“血性……下官從上到下見識了不少人,說句實話,血性少有。”
方醒看向北方,說道:“北方苦寒,爭斗不休,所以才錘煉出來了野性十足的戰士,大明不需要野性,但血性不可少!”
于謙站在他的身側,說道:“北方啊!目前也只有哈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