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事要認真,這是許多老輩人對晚輩的交代,諄諄教導,一遍又一遍,一代又一代。
有人懊悔自己以前太輕浮,有人覺得自己依舊不夠認真……
當一個人,或是一個群體開始認真之后,就幾乎沒有能難倒他們的事。
方醒深諳這個道理,所以他決定要回去了。
“興和伯放心,老夫如今卻不怕他們,若是敢來,這些做工的會教訓他們。”
如今見明報下面的人越來越多了,不說那些舞文弄墨的,就眼前這些印刷搬運的大漢就夠那些讀書人喝一壺的。
印刷間里有些昏暗,十多個大漢窘迫的束手而立。
“好好干。”
方醒覺得自己越發的有架子了,他微微頷首,在這些大漢面露激動之色時,和王裳轉身出去。
王裳看著居然年輕了不少,臉上帶著光彩,精神頭十足。
所以人要有事做,無所事事的人多半頹廢。
“興和伯,這報紙何時能傳到域外去?”
方醒一怔,說道:“域外……目前不可能。”
你這是在忽悠我嗎?
域外,不說是否有泄露大明內部消息的嫌疑,光是長距離運送就能讓報紙的價值等同于黃金。
王裳老于世故,見他的神色就知道在想什么。
“興和伯,儒家內部不少人喜歡傳播儒學,特別是域外。”
方醒止步回身,說道:“先生,目前以大明內部為重,多寫一些百姓喜聞樂見的東西,多寫一些他們需要的東西,不管是農事還是一些認知的錯謬,在目前大部分農戶依舊蒙昧之際,正是時機。”
破除蒙昧,這需要的是教育,而且是來自于他們深信不疑的權威教育。
大明也有公知,只是這些公知們都在忙著指點江山,卻四體不勤,五谷不分,所以只能算是廢物。
而王裳就算是半個公知。
他的前半生就是戰斗的半生,和儒家斗,不知天高地厚。
而現在他又來了,卷土重來,實力更加強大。
方醒拱拱手,肅然道:“大明需要一個晴朗的天空,還請先生勉力。”
不管對錯,先把自己一方粉飾成正義的代表總是沒錯的。
方醒此次山東之行很快就結束了。
奏章先一步到了北平,朱瞻基看了也默然無語。
隨后消息就散了出去。
成國公府,當方醒見到朱勇時,他依舊在等待著。
“陛下很惱火。”
“為何?”
朱勇覺得自己并未犯錯,只是皇帝需要一個盾牌,擋住此事對清理士紳優待的沖擊而已。
“我還沒回家就先到了你這里……”
方醒指指自己灰撲撲的臉,說道:“此事是有心算無心,不過最后一人自己撞死了,所以找不到……”
“肯定有人指使!”
朱勇面色鐵青,他感受到了一些不好的氣息在彌漫著。
“是的,我也是這么想的。”
方醒無奈的道:“可終究是你自己先出了問題,治軍不嚴是肯定的,然后…….此事并不是徐鑫所部先動的手,成國公,你不該派梁平去,他優柔寡斷,只會誤事。”
朱勇茫然,然后激動,最后沮喪的道:“這是識人不明,陛下可知道了?”
你知道就好啊!
為帥者,最忌諱的就是識人不明,輕則誤己,重則誤國。
方醒點點頭,朱勇松了一口氣,說道:“我倒是忘了,你怎會瞞著陛下。”
“文皇帝說我太毛躁,不打磨一番沒法用,我是不服氣的,所以跟隨文皇帝北征時都不惜命,只是沒立下什么功勞……”
朱勇十六襲爵,三十多歲才得了跟隨朱棣出征的機會,算不得宿將。
他的履歷具有很強的代表性,從朱棣之后,武勛們已經沒落了。
只是一瞬,方醒的臉上浮起不忍之色,卻被朱勇看到了。
他的身體一松,苦笑道:“陛下還得平衡朝政……”
方醒點點頭,然后說道:“可終究不能不處置,成國公,此后好生調教孩子吧。”
朱勇面色慘白的問道:“為何?此事有人從中作祟,陛下難道不知道嗎?”
方醒退后一步,頷首道:“陛下知道,不過你有錯在先,所以……”
“外間鬧騰的厲害?”
朱勇終于絕望了,因為方醒點了頭。
“賞罰分明才是正道,所以成國公,暫時沉寂一下吧。”
出了成國公府,方醒定定的看著晴朗的天空,稍后對葉落雪說道:“此事你全程目睹,那就由你向陛下稟告,我累了,回家歇息去。”
這是葉落雪在仁皇帝駕崩之后的第一次進宮,那張漂亮的臉蛋一出現,頓時引發了許多驚呼。
“他沒死!”
一個眼中含淚的嬤嬤趴在同伴的肩頭上看著,然后哽咽了。
那些太監艷羨的看著一襲白衣,腳步從容的葉落雪,覺得自己成了泥地里的蟲子,不起眼,還臭。
他是宮中女人心中的那顆朱砂痣,也是無數猜測中的主要角色。
可他實際上只是武功高強,讓沈石頭等人艷羨不已的高手。
賈全不艷羨,至少他覺得自己不艷羨,所以他很冷靜的看著走上臺階的葉落雪,然后說道:“一路辛苦。”
葉落雪冷冷的道:“不算什么。”
賈全為之氣結,就低聲道:“可還能殺敵嗎?”
當初葉落雪一人擋住了眾多叛逆,這份功勞真的可封爵了。所以對他的消失,大多數人都以為是戰死了,否則皇帝不會虧待功臣。
所以賈全懷疑皇帝會把葉落雪送進軍中,作為心腹,慢慢的去掌控一支衛所。
葉落雪掃了他一眼,眼神冷清,然后說道:“當然。”
賈全笑了笑,覺得這人太孤傲,就飛快的一巴掌拍去。
葉落雪沒動,就在賈全的巴掌就要拍到自己的肩膀上時,他屈指敲去。
賈全努力的想收手,他也確實是收了一半,然后葉落雪沒變招,只是用指關節敲打在他的食指中段。
這時進去稟告的太監出來了,說道:“陛下召見。”
葉落雪微微點頭,然后側身進了大殿。
那太監好奇的看著賈全把右手收到了身后,然后問道:“賈大人,可是病了?”
賈全的半邊身體都在發麻,所以不協調,身體在微微顫抖,看著就像是得了傷寒。
他搖搖頭,強笑道:“沒有的事,天冷,抖一抖。”
太監理解的道:“是啊!咱家的老家以前窮,到了冬季就只能靠抖了……”
這人太啰嗦,等他進去后,賈全在兩名侍衛忍笑的神色中飛快的跑了。
他一邊跑一邊甩著手,罵道:“特么的!輕敵了!”
而在大殿內,葉落雪正在稟告此行的情況。
“.…..那梁平臨陣發呆,那些將士倒是令行禁止……”
“.…..穆棋果斷自盡,興和伯放棄了追查……”
葉落雪稟告完后就退到一邊,俞佳好奇的看著他,覺得此人以后怕是會前途無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