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振不喜歡袖手,總覺得這是上了年紀的人才會干的事兒。
他不怕冷,手心甚至有些潮濕,從不干燥。
所以哪怕是最冷的天氣,他依舊喜歡把雙手敞在外面。
他站在外面,看著角落發呆。
身后傳來了腳步聲,王振的眉間多了些不耐,然后又恢復了平靜。
“公公,小皇子又哭了。”
這是一升,此處的小頭目,最近王振頗得孫氏的信重,他也順勢向王振靠攏。
這便是勢啊!
王振只覺得心中愉悅,就說道:“小皇子的哭聲聽著就大氣磅礴,哭了才好啊!”
一升嘿嘿的笑道:“公公的眼力好,小皇子當然是英明神武。”
王振冷冷的道:“別拿這等話來試探咱家,小心把你自己給裝進去。”
一升尷尬的拱拱手,然后走過來和王振并肩,低聲道:“娘娘剛知道了周典的事,說周典多事。”
王振面無表情的道:“娘娘說多事,那周典必然就是多事。”
一升身體不動,兩個眼珠子卻一起往右邊轉過去,斜著看了王振一眼,然后說道:“公公,這可是朝中第一次有人為娘娘發聲,可喜可賀啊!”
“喜個屁!”
王振不屑的道:“那是在利用娘娘。”
他側身過去,用那種居高臨下的姿態對一升說道:“周典本來是在等吏部主事之職,可他不甘心,吏部員外郎空缺了,明白嗎?”
一升恍然大悟:“他這是想利用陛下對娘娘的寵愛,在陛下那里投機呢?好啊!其心可誅!”
王振微笑道:“娘娘聽到就說周典多事,果真是貞靜啊!”
一升再次恍然大悟道:“是是是,娘娘貞靜,安守本分。”
張淑慧見到了胡善祥,兩人說了最近的事,然后就看著端端帶孩子。
“弟弟不要跑,慢慢的走。”
天氣冷,胡善祥就令人在殿內鋪上油紙,然后給玉米和端端折騰。
玉米在慢慢的跑著,端端跟在他的身邊勸著,不時還伸手抓住他后頸處的衣領。
“公主像是個姐姐的模樣了!”
胡善祥欣慰的道:“是啊!有個姐姐帶著,玉米都歡喜。”
張淑慧笑瞇瞇的看著這一幕,“我家是兩個小子先出來,拙夫又寵無憂,于是帶著她在家里成了混世魔王,無人能制。”
胡善祥笑道:“你家無憂聰慧,天真活潑,養的極好。”
兩人隨后聊了些別的事,張淑慧就告辭了。
等張淑慧前腳一走,一直在外面等著的一個宮女就進來稟告道:“娘娘,先前興和伯夫人進宮前,被吏部……”
張淑慧行走在宮中,卻不見一絲不快,讓那些得知了消息的太監宮女們也是暗自佩服。
等一路出了宮之后,才有人告訴張淑慧。
“土豆去找那個周典了?”
張淑慧有一瞬的慌張,隨即就穩住了,說道:“我們回去。”
隨車的鄧嬤嬤問道:“夫人,要不去看看?”
在她的眼中,土豆終究是太年輕了些,對上那些老官場,怕是招架不住。
張淑慧安坐車中,說道:“夫君說過,不敲打不成器,不磋磨不成材,土豆平時在莊上很是嚴肅,有條有理,今日讓他試試。”
鄧嬤嬤身手不凡,從宮中出來就在方家,幾乎是看著土豆他們長大的,感情自然深厚。
可身手再高的女人也難免瞻前顧后。
“夫人,要不……”
“夫君說過了,他不在的時候要多讓土豆他們自己做主,不然家里的黃先生怎么沒有隨行?”
吏部,看到大門后,周典的腳步放緩,因為他看到了土豆。
人說老子英雄兒好漢,十三歲的土豆站在那里,個子竟然和那個守門的軍士一般高。
這不是方醒的種吧?
周典惡毒的腹誹著,然后聽到了那軍士在熱情的邀請土豆進邊上的小屋里烤火。
“多謝你了,我不冷。”
土豆已經看到了走來的周典,哪怕不認識,可當四目相對時,無需詢問,土豆就拱手問道:“可是周大人?”
周典笑著拱手道:“小伯爺來找本官,這是為何?”
那軍士守門,早就得了消息,所以急忙閃到了邊上,不敢摻和這種事。
土豆的臉色瞬間冰冷,說道:“敢問周大人,家母進宮可是你攔截的?”
周典在見到土豆時心中就有些猜測,此刻直面土豆的質問,他就微笑道:“是。”
土豆再問道:“敢問周大人,說家母進宮見皇后娘娘是在走裙帶的可也是你?”
氣氛陡然一緊,幾個路過的吏部官員都止步,外面的幾個官吏也駐足觀望。
“那是誰?”
“興和伯家的大公子。”
“周典作死,以為興和伯不在就能趁機渾水摸魚,可這位大公子看著不錯啊!”
周典沉吟了一下,說道:“本官當時的措辭有些問題,不過后宮之人和外臣交往過密,本官認為不妥。”
那幾個官吏聽了周典的話,不禁都暗自叫好。
我攔住你娘的馬車是有些不對,可我是急公好義啊!
你娘和皇后娘娘交好,這是不是在走裙帶關系?
以后那些大臣家眷有樣學樣的話,這大明是不是要女人當家了?
就算是女人不當家,可個個都想著枕頭風,這像話嗎?
“這人在盯著吏部員外郎的職位呢!如今看他的機變,果真是有前途。”
“咦!馬蘇出來了!好嘛!周典倒是忘了馬蘇可在這呢!這下可熱鬧了。”
馬蘇從里面出來了,他面色平靜,只是和土豆微微頷首,然后就站在邊上,卻不上去助陣。
“咦!他居然不上去駁斥周典?”
“他可是興和伯的內弟子,就和大半個兒子差不離,居然躲了?”
“這不是躲吧……”
周典也看到了馬蘇,就拱手道:“馬大人這是……”
這話里有話,卻是激將。
你馬蘇是來助陣的嗎?那就上吧。
這人莫不是有些瘋狂?
馬蘇拱手,淡淡的道:“本官看。”
簡短的回答卻表明了立場。
我只是旁觀,但后面說不準。
馬蘇是方醒的大弟子,和當今皇帝有同窗之誼,走上仕途之后,方醒更是親自安排他從底層做起,可見對他的期望之深。
他在邊上盯著,這便是給周典壓力,你要是胡言亂語,少不得我馬蘇就會當場打臉。
圍觀者們的眼神馬上就變了,然后開始聚精會神,觀摩著年后這難得的一次面對面的碰撞。
土豆卻置這些變化為無物,他的眼睛黑白分明,炯炯有神,盯著周典說道:“方家和宮中的關系密切,這不是奇聞,外間盡有傳言,大多為真。若是要走裙帶,家父和陛下結識多年,何必家母去大費周章……”“杰眾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