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院侍講宋檢被人打斷了雙腿,這個彈劾方醒最瘋狂的官員之一完蛋了。
當東廠的人把他拖回去時,宋檢忘卻了痛苦,也沒敢喊冤的模樣讓人知道他不干凈。
這是來自于方醒的報復,所有人都是這么認為的。
“動手的就是陛下身邊的那個葉落雪,當年黃儼謀逆時他保護過咱們。”
雖然外間認識葉落雪的人幾乎沒有,可僅憑著那句特別俊美,和辛老七在一起的描述,楊榮就判斷出了葉落雪的身份。
“他和辛老七在一起,而且是公然動手,那就是沒準備隱瞞。”
楊士奇覺得事情有些失去了控制。
楊溥冷冷的道:“此事應該以林詹被打而終結,可陛下終究是忍不下那口氣,就派了他去。這代表著陛下的不滿,所以都察院該收斂了。還有那些人,什么都不知道,居然也敢跟著都察院彈劾,這是覺得國朝的奏章都是廢紙嗎?”
金幼孜也不滿的道:“在咱們這個位置才知道士紳在干什么,收取投獻和詭寄就是在喝大明的血,此時見不到危機,可百年后如何?”
“陛下要清理這些是好事,哪怕手段激烈了些。可為政者在許多時候都只能使用霹靂手段,心慈手軟那是在埋葬大明。”
“他們在鬧什么?不該拿到的東西,那和貪腐有何差別?人人都去貪腐,大明能支撐幾年?”
金幼孜對最近的彈劾風潮很是反對,甚至還建議皇帝把那些奏章全部漂沒了。
作為輔政學士,他們再討厭方醒,可也會知道顧全大局。
“大明目前需要的是穩定,在沒有外敵的威脅之下,正是積蓄國力的時機。家國家國,士紳們既然享受了許多好處,那就應當先國后家,不然圣賢的學問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還怎么有臉以天下為己任?”
金幼孜的話引發了共鳴,連楊溥都在看到南北清理的結果之后,已經徹底的轉換了立場,變成了堅定的支持者。
“托北方土豆豐產和奴兒干都司的福,北方以后怕是不會缺糧了。”
楊榮看事情的角度和大家有些細微的差別,更高瞻遠矚。
“北方的糧倉差不多快滿了,明年南方的糧食會持續減少北運,所以本官已經建議陛下明年在整個大明減免糧稅。”
“方醒果然是武人,哈哈哈哈!”
漢王府里,朱高煦正在喝酒看美人跳舞。
這一隊舞女是最近瀛洲那邊送來的,很是乖巧。
來報信的常建勛尷尬的道:“殿下,秦樓被封了。”
那是多少男人的圣地啊!
一個舞女漸漸靠近了朱高煦,她的腰肢跟隨著鼓聲在急速的扭動著,漸漸的把渾圓的臀部朝向了朱高煦。
朱高煦冷冷的看著,說道:“瀛洲女子,別想著生下本王的孩子!你們不配!”
“滾!”
有人帶著舞女們走了,朱高煦才說道:“方醒這是在一箭雙雕,本王就說他怎么回來沒對付秦樓,原來是在這等著呢!果然是寬宏大量。”
土豆差點在秦樓失去了第一次,方醒怎么可能會輕易放過那個地方。
秦樓被封,一時間讓許多男人如喪考妣,甚至有人在秦樓外面逗留,只為了一個答案。
但是秦樓是被東廠封的,沒人敢去東廠問何時能重新開門,所以年前的京城注定是要少了幾分嫵媚。
方醒絲毫沒有成為男人公敵的覺悟,因為他正在等著林詹。
午飯的時間到了,林詹自然是要出來。
有人在家里帶了飯菜,中午加熱一下即可,可林詹卻不愿意麻煩。
他出了都察院,站在街邊想著去哪里吃飯。
神仙居自然是不會去的,他想起了昨日幾個同僚說的一家酒樓,就準備過去。
他剛側身就看到了方醒。
“你想干什么?”
林詹的第一反應就是提高了嗓門叫喊著,然后看看左右,想尋人來撐腰。
方醒緩緩走過來,林詹不停在給自己打氣,但也只維持了個不退不進而已。
“你很好,沒有貪腐。”
方醒的第一句話就讓林詹大笑了起來。
邊上有人認出了方醒,而這里是三法司的地盤,想起方醒和都察院的恩怨,自然能引人關注。
“是的,本官不貪,剛正不阿。方醒,你想用權勢壓人嗎?那就來吧,看看本官怕是不怕!”
邊上的人都覺得事情開始有趣了,方醒肯定是騎虎難下。
這樣一位清官不該大肆宣揚嗎?而且還是方醒認定的。把自己的仇人說成是清官,這是耿直還是傻?
這下怕是連皇帝都要撓頭吧。
這不是蒙元,也不是以后,所以批龍鱗不是什么稀罕事,更不必擔心皇帝會雷霆震怒,一刀把進諫者剁了,或是被流放到塞外苦寒之地,和那些野人為伍。
這里是三法司的衙門所在地,此刻出來的官吏不少,大家連飯都顧不得去吃,都在看著這邊。
方醒說道:“是,你不貪,因為你貪的是名,求直名。”
求直名有錯嗎?
林詹依舊是有恃無恐。
方醒并未憤怒,很平靜的道:“南北清理導致士紳和官員憤怒,你看到了這個機會,于是就第一個彈劾本伯。”
彈劾你有錯嗎?
“彈劾本伯的人多了去,可清理投獻乃是朝中一致認定的大事。大事當前,你捕風捉影的彈劾本伯,居心何在?”
方醒的話漸漸深入,林詹冷冷的道:“御史有監察之責,興和伯,你和新鄉郡王親密,這是何意?還有,這里是京城,不是云南,聚寶山衛一直在你的麾下效命,這是什么?藩鎮?”
林詹避開了投獻的事,只說方醒有權臣或是圖謀不軌的嫌疑。
方醒說道:“新鄉郡王和本伯的關系不錯,這眾人皆知。而聚寶山衛乃是保護京城,保護陛下的重要力量,你以為誰都能去執掌嗎?”
方醒見林詹依舊不為所動,就說道:“本伯解釋這些并不是心虛,你也沒有資格讓本伯來親自解釋。本伯只想告訴你,捕風捉影就可以彈劾人這種規矩對本伯無效,你要倒霉了。”
林詹有些吃驚,卻只是冷笑著說道:“興和伯盡可利用權勢打壓下官,且看這世間是否還有錚錚鐵骨在!”
這是幻想出來的,也是感受出來的叫好。
方醒嘆息道:“本伯若是想弄你,晚上下手就是了,意外很多,誰能想到本伯的頭上來?”
這話沒人敢質疑。
沒人敢質疑方醒在這方面的手段!
所以林詹的面色一白。
邊上的人都有些失望。
一般人遇到這等事時,首先最想看到的是徹底鬧掰了。
鬧吧,林詹大義凜然,方醒暗自下手,然后京城嘩然。
別人的生死與我何干?
生死只是演出,熱鬧才是王道。
林詹面色蒼白,依舊倔強。
方醒贊道:“人生就是一場演出,而你顯然是想給自己的角色加些戲份,很大膽,很無謂,那本伯就成全你又有何妨!”
方醒再看了他一眼,然后轉身離去。
那些旁觀的人都止住了嘀咕,目送著方醒遠去。
“這是什么意思?”
有人不解的問道。
“興和伯的意思是說林大人要出幺蛾子,那么他老人家也隨意,大家看看誰更厲害罷了。”
“不對,好像說的是林大人的彈劾并不是真憑實據,而是想求名。”
“求名?”
“對,求名。”
“那么林大人要出名了嗎?”
“興和伯當眾許諾,那是當然,否則臉面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