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一夜之間,春風就駕臨了北平城。
天上有太陽,枝頭有芽孢,地上有綠草。莊上的老人說這天氣邪性,多半沒幾天好,然后會接著冷。
一大早小白就叫嚷著要去踏春,兩孩子也眼巴巴的看著方醒。
“還是無憂小寶貝最好啊!”
方醒抱著無憂嘆息道:“去吧去吧,馬上走。”
解縉和黃鐘也加入了踏春的隊伍,卻沒帶家屬,讓張淑慧覺得有些歉疚。
一路出了北平城,家丁們開始散開,只留了辛老七和小刀保護。
解縉和黃鐘已經開始作詩了,方醒不喜歡聽,就落后了些。
土豆和平安在看著外面指指點點,歡喜無限。
張淑慧和小白在嘀咕,不知道說啥。
方醒看向鄧嬤嬤,鄧嬤嬤摸摸腰間的細劍,微微點頭。
一行人三輛馬車,一路往通州方向去了。
行路難,說的是道路坎坷,可北平到通州這條路卻因為漕運的原因大修過,寬敞而平整。
一路緩緩而行,遇到好看的景致便停車,一家子游逛一番。
直至一個村子后,因為有小河,所以方醒就在家人的強烈建議下,在這里吃午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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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爐子架上鍋,張淑慧親自下廚,方醒笑了笑,也不去插手。
方五從前面的村子里出來了,一臉糾結的道:“老爺,那個于謙在里面吵架。”
呃……
方醒有些無語了,就招呼了一聲,帶著辛老七和小刀進村,而解縉和黃鐘也是要去的。
解縉無奈的道:“于謙怎么脾氣那么暴躁,須知為官當謹慎,別說是吵架,言語間都該多琢磨。”
方醒笑了笑:“于謙的秉性剛烈,不然我也不會搭理他,走,咱們去看看這位以文山公為榜樣的家伙在干什么。”
等到了村里,不用去尋找,跟著聲音就是。
村子里破破爛爛的,地面坑洼不平,看來沒啥凝聚力。
有凝聚力的村子,至少會組織起來修修路。
就在前方,一群人正圍著,而里面傳來了呵斥聲。
“于謙,我告訴你,別以為你是進士就了不起,進士又怎么了?最后還不是和咱們這些小吏混在一起?你得意什么?指手畫腳什么?”
“上面要收稅糧,你攔著不讓,還假惺惺的說些狗屁話,到時候你去頂罪?”
“放屁!這家人已經家徒四壁,飯都吃不飽,稅糧,哪來的稅糧?莫不是要逼死這家人你們才安心?再說了,于某可是聽聞這家人得罪了你等,在交糧時可沒少被你們弄手腳,告訴你們,于某在這,你們就別想收他家的稅糧。至于頂罪,于某在此,那便算是我的!”
“放你/娘的屁!于謙,捉賊捉贓,沒證據的事你也敢污蔑我們?”
“你家中住的頗為寬敞,丫鬟兩人,還有一個干活的仆役,李三,敢問你從哪來的錢?”
于謙就站在人群中間,獨自面對著兩個惡行惡相的衙役卻不落下風。
一個衙役冷笑道:“于謙,你有種,居然敢去私下調查咱們,好!好!你好的很!”
“于謙,告訴你,你犯了大忌,此后必然無人理睬你,去啊!去告,趕緊去告咱們哥倆貪腐了,去啊你!”
于謙看著這兩個有恃無恐的衙役,再看看邊上那些隱含憤怒,卻不敢聲援他的百姓…….
“世情果真如伯爺所說,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于謙的模樣就像是愚公,傻乎乎的想去把眼前這座大山給挖空,卻無幫手。
“哈哈哈哈!傻子!”
那個叫做李三的衙役看到于謙的模樣不禁笑了。
只要不是大貪腐,上下人等都不會干涉,最多是睜只眼閉只眼罷了。
而于謙就像是個愣頭青,卻想打破這個潛規則,在李三看來就是自作孽,自不量力。
至于于謙的以后,在李三看來,大家在得知了此人的秉性之后,絕對是要排擠的。最后讓于謙無法立足……自然而然的就在宦途中銷聲匿跡了。
“張斗家的,交糧,不然今兒可要把你家的鍋碗瓢盆都給收走了啊!讓你們用手吃,吃生的!”
李三轉過身,那些村民都惶惶然的閃開了一條路。
這條‘路’的盡頭,就是一戶看著沒有任何值錢東西的人家,還有在門口彎腰惶恐的一家四口。
當先的男子面容枯槁,他跪在地上說道:“大人,小的家中只有半袋雜糧了,要是不想餓死就得等開春進山去找吃的。懇請大人……開恩。”
“開恩?我給你開恩了,誰給我開恩?上官怪罪下來,難道你張斗還能替我頂罪不成?閃開!今日我李三就讓你們看看什么是人心如鐵,官法如爐!閃……哎喲!”
李三只覺得身后給人踢了一腳,他正在得意,猝不及防之下,就往前撲倒,來了個狗啃屎。
“誰踢我?”
李三一個骨碌翻起來,回身一看,就看到于謙正和自己的同伴廝打在一起。
按道理于謙是打不過那人的,可他卻在憤怒之下先出手了,一拳就封了那人的眼睛,然后趁勢一陣亂拳打的那人抱頭鼠竄。
好功夫啊!
李三咬牙切齒的沖過去,大喊一聲,就在于謙回頭的一瞬間,被李三一拳打在鼻子上,頓時鼻血噴濺。
“草泥馬!”
于謙被打紅眼了,腦子一熱,就撲過去和李三糾纏在一起。
拳換,雙手亂抓,這就是沒練過的打法,可于謙還真不是對手,眼瞅著就要被打翻在地。
“分開他們!”
隨著這個聲音,一個男子沖了進去,旋即李三被摔,于謙被握住了手。
“放開我!放開我!”
于謙已經打紅眼了,拼命的掙扎著。
“消停些吧。”
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于謙一下就呆滯了,旋即側身說道:“伯爺,下官失態了。”
方醒搖搖頭,說道:“小刀先給他止血。”
李三爬起來就罵道:“瑪德!你哪個村的?老子……”
話音陡然而止,在方醒那譏諷的目光下,李三堆笑道:“敢問……”
解縉一直在搖頭看著鼻血滿身都是的于謙,此時卻怒了,負手喝道:“你是哪里的?順天府哪個衙門的?”
雖然是離開官場許久了,可解縉多年前的氣勢只是微微一放,頓時就讓李三心中打顫。
“敢問大人……”
方醒笑了笑,覺得這個小吏真是夠膽色,居然敢反問解縉的身份。
哪怕再不堪,就算是沒有方醒幫忙,可解縉要想拿下兩個犯錯的小吏,還真沒人會為難他,不過是一封書信的事罷了。
解縉被氣的戟指李三喝道:“敢問老夫的來歷?你倒是有趣,那老夫便去順天府問問,看看這天下是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