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縣一陣慌亂,袁杰叫了捕快和快手等人,然后一臉悲壯的道:“有逆賊上岸,咱們要去驅敵!”
楊田田覺得這事兒真的是不靠譜:金陵城中那么多軍隊,哪里用得著上元縣這點兒衙役去抗敵啊!
可看袁杰的模樣,分明就是要去為大明捐軀。
袁杰不錯,不管是為官也好,還是對楊田田也好,都不錯。
可這個連楊田田都看出來的作態,卻讓他明悟了一些東西。
無欲無求的人終究是鳳毛麟角!
而縣丞等人也是一副要共赴國難的模樣,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在作態。
楊田田靜靜的看著,等袁杰一聲喊后,也跟在后面往外沖,仿佛外面站著無數敵人。
一路沖到了莫愁湖,除去騎馬的之外,所有人都在喘氣,眼瞅著肯定是到不了江邊了。
“閃開!”
后面一聲厲喝,上元縣的隊伍閃開,就看到一彪人馬沖了過來,領頭的卻是魏國公府的那位遠方公子徐顯義。
一千余騎兵轟然而去,隨后就是一百余人,打頭的卻是……
“是興和伯!”
方醒打馬而過,路過時看到了楊田田,就微微點頭,然后沖了過去。
袁杰在馬背上拱手,然后回身喝道:“都跟上,為國效力的時候到了。”
說完他就策馬跟上,回頭前卻對楊田田微微一笑。
這就是官場啊!
楊田田跟著小跑起來,他是農家子弟,自信不會被拉下。
“快些快些!”
上岸已經走了一段路了,王輪擔心會被官軍發現,到時候他所策劃的奇襲金陵城失敗,就不住的催促著那些悍匪。
這些悍匪在前面一個人都跑光了村子里撈到了不少吃食,此刻正在狼吞虎咽著。
王輪有些焦急,回身一看,卻露出了微笑。
‘大楚皇帝’孟老三此刻正坐在一個用椅子加竹竿改造的抬竿上喝酒吃肉,看著頗有些俾睨的氣勢。
“都快些,等陛下進了金陵城,金銀女人都少不了你們的!什么第一鮮、神仙居,到時候隨便你們怎么吃。”
“神仙居?”
一個悍匪扔了手中的食物,喊道:“瑪德!第一鮮和神仙居的吃食據說能吃掉你的舌頭,還吃個鳥!快跑!”
于是煙塵滾滾中,‘大楚’大軍就朝著金陵城進發。
孟老三喝完了那壺酒,把酒壺扔了,喊道:“殺進金陵城!”
“殺進金陵城!”
悍匪們歡呼著,然后就看到遠處影影綽綽的出現了影子。
“陛下,那是來接應咱們的吧?”
有個憨傻的悍匪回頭喊道,孟老三已經完全把自己當做了皇帝,志得意滿的道:“那是,叫他們跪在路邊,等朕進了城,一一封賞。”
遠方的人影速度很快,打頭的悍匪止住腳步,瞪大眼睛看著,然后喊道:“是官兵來了!”
瞬間孟老三就從滑竿上跳了下來,然后拔出長刀喊道:“殺了這股官兵,然后奪馬進城。”
一群悍匪都歡呼著,可等那些官兵越來越近時,一個悍匪突然喊道:“好多官兵,特么的王輪,你不是說金陵城里只有一百多官兵嗎?跑啊!”
王輪面色慘白的看著,喃喃的道:“一千多騎兵,完了!”
“殺!”
徐顯義知道這是徐欽給自己的機會,所以第一個沖進了悍匪中間。
其后騎兵們只是一個來回,剩下的悍匪都跪在地上請降。
“老爺,這不是玩鬧嗎?”
辛老七覺得這就是一出鬧劇,跟來的賈全也心有戚戚焉的道:“這點賊人,何須一個千戶所,王大人那里派個百戶,保證一掃而空。”
方醒勒馬停住,看到徐顯義下馬在指揮人聚攏俘虜,就說道:“魏國公府需要一次勝利,明白嗎?”
賈全明白了,他唏噓道:“魏國公看那樣子就是在撐日子,可憐孩子還小,不然今日倒是可以出馬。”
辛老七說道:“你們看那些老兵,先前徐顯義差點遇險,那些老兵一個轉向就給他解了圍,太輕松了。”
“魏國公府的家丁當然厲害!”
賈全說道:“魏國公的孩子還小,以后就得靠著他們看護著,誰若是動了歪心思,難逃一死。”
這話說的就是正走來的徐顯義。
徐顯義一臉振奮的回來,拱手道:“興和伯,幸不辱命。”
方醒微笑道:“收攏俘虜,尸骸讓五城兵馬司或是上元縣的來處置,咱們回去。”
徐顯義興奮的應了,然后去交代。
方醒的面色變為冷漠,說道:“我不喜歡這樣,可……殿下需要魏國公府的支持。”
用一千多人來作一場秀,這種行徑就像是獻媚。
可朱瞻基需要同盟,需要打下根基。
而朱高熾讓他來金陵,來掌管南方,實際上就是默許了他在南方給自己找些根基。
沒有根基的太子,注定會讓大明陷入混亂之中,這一點當了多年太子的朱高熾再清楚不過了。
所以那些以為朱瞻基是被形同于流放到金陵的人,都是看不透這個問題的蠢貨!
朱高熾再傻,可也不會拿大明的未來當出氣筒!
“伯爺,這位就是大楚皇帝,這是他的丞相。”
孟老三和王輪被推到了方醒的馬前,兩人呆呆傻傻的看著方醒,孟老三甚至還問道:“你就是興和伯?”
方醒忍不住笑了,周圍的人頓時笑作一團。
等笑夠了,方醒說道:“把這位皇帝和丞相弄到東廠去。”
王輪面如死灰,他不過是會些字,看了半本書,就覺得自己能操控天下。可惜一朝夢醒,卻成了階下囚。
而孟老三卻邊走邊回頭說道:“興和伯,那相士可是說朕是要做皇帝的,你若是肯歸順了朕,朕就封你做……嗚嗚嗚!”
這話沒什么忌諱的,瘋子的夢囈而已,可那些軍士卻嫌棄他太聒噪,就用爛布堵住了他的嘴。
遠處來了一騎,賈全咦了一聲道:“怎么是沈石頭?”
朱瞻基的身邊兩個侍衛頭領,賈全為首,沈石頭副之。
賈全出來了,按道理沈石頭應該要留在朱瞻基的身邊。
沈石頭飛馬過來,近前勒馬,說道:“興和伯,魏國公去了。”
方醒一怔,問道:“我去時不是好好的嗎?”
沈石頭低聲道:“此事不可說。”
方醒明白了,不禁苦笑。
朱瞻基要給魏國公府體面,而徐欽卻因為這個體面,為了消除自家在靖難之役中的站錯隊,于是就干凈利落的結果了自己。
徐輝祖站錯隊,于是用生命來償還。
如今第二位魏國公再次用生命獻祭,又有著徐達的開國大功在前,該可以讓皇室心中的憤怒消散了吧?
沈石頭把這個消息告訴了正在押解俘虜的徐顯義,然后悲聲大作。
“兩代國公以身相殉,人不夠!”
徐家一個白發蒼蒼的家丁突然大喊一聲,然后舉刀在脖子上一拉。
鮮血噴涌中,馬上有十多名家丁效仿,一時間那些不明所以的悍匪被嚇得崩潰。
“夠了!你們想給魏國公府惹禍嗎?”
賈全過去喝住了其他人,說道:“此事說重了就是藐視君王,作死呢!趕緊收拾了回去。”
方醒微微搖頭,對辛老七說道:“這是自己了斷,說明徐家沒有反心。只是卻有些可笑又可憐。殿下何須忌憚這點家丁,多此一舉啊!”
辛老七說道:“老爺,看他們的模樣,應當不是事先安排好的,可見徐家還是有忠仆。”
方醒深吸一口氣,說道:“方家也有你們,足夠了!”
十多具尸骸被那些家丁含淚背著回去,而身后就是垂頭喪氣的俘虜,生命在此刻并不分什么高低貴賤,或是正義與邪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