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書院是筆,那么工坊就是刀。
知行書院培養出的幾批學生目前大多在各地奔波,都在默默的傳授著科學。
而工坊卻是一個研究基地,朱瞻基曾經去看過一次庫房,里面性能不同的各種鋼鐵樣品讓他眼花繚亂,心中振奮。
這就是耗費了無數錢財和材料折騰出來的成績,一旦以后需要某種材質的鋼鐵,只需到這里來尋就是了。
那就是一個寶庫啊!
朱瞻基知道材料的難得,否則工部以前也不會步履維艱。在得到了火銃和火炮的制法之后就開始了瘋狂發展,后來更是拿到了軌道鋼的材料和制法。如今工部下面的各處工坊都已經排滿了工期。外面等著拉貨的牛馬車每日絡繹不絕。
他也想過把朱芳的工坊歸于工部,卻遇到了難題。
書院!
方醒說書院的學生應當要學以致用,而工坊就是他們致用的地方。
若是工坊歸于工部,書院的學生們大抵就只能紙上談兵了。
還有……
朱瞻基說道:“工坊是基于書院打造出了那些東西,若是歸于工部,工部想要什么?朱芳?還是誰?”
這話有些尖刻,吳中尷尬的道:“臣……臣慚愧。”
朱瞻基皺眉道:“朱芳原先不過是一個工匠罷了,這些東西都是書院的師生和他慢慢的琢磨出來的,工部管著那么多的工坊,為何沒有寸進?”
皇帝轉手就把炮火對準了工部,不管這是否是試探,他必須要還擊!
吳中免冠,口稱有罪。
這是新帝登基之后的第一次!
急了呀!
方醒覺得這個立威急切了些,就說道:“那其實算不得普通的工坊,更多的是在探究一些物性,在火銃和火炮打造方法教給工部之后,工坊的產量一直在降低。工坊并無威脅,就像是諸位在家中探究學問一般的簡單。嗯,并無威脅,方某也未曾在家中裝備這些東西,諸位多心了。”
啪啪啪!
把朱芳和群臣并列,這耳光打的啪啪響,可卻找不到駁斥的理由,讓人難受之極。
朱瞻基緩緩看向群臣,看到有人滿面漲紅,有人雙拳握緊,顯然都被方醒把自己和朱芳并列激怒了。
而吳中跪在那里有些無所適從,朱瞻基說道:“工部起來吧。”
吳中默默起身退了回去,方醒補充道:“工坊里的人大多都是工部原先調來的,書院的學生有時候會去做做試驗,而且……看守工坊的人說過,有人在和外界溝通,后來他們悄然跟著,一路跟到了工部,若非如此,此人當誅!”
群臣默然,吳中滿頭大汗,再次請罪。
工部派人想去偷師的事方醒早就知道了,朱瞻基同樣也知道了,只是引而不發。今日算是撞槍口上了。
張輔趁機出班道:“陛下,黔國公那邊的事……臣以為還是原地不動為好。”
方醒一怔,沐晟和他的關系不錯,所以他一聽就問道:“敢問英國公,大明目前無戰事,黔國公要去哪?”
張輔說道:“有人說緬甸那邊平定了,黔國公駐軍于云南有些浪費,何不如直接調過去。”
方醒瞟了一眼張本,說道:“陛下,此事萬萬不可!黔國公久在云南,若是調往緬甸,臣敢擔保,云南的那些土司定然會造反,難道到時候又把黔國公弄回來?”
為了利益而拋棄戰略的蠢貨們啊!
“那邊的土司反復無常,改土歸流之策初行,沒有武力壓制,那就是一場空!若是誰覺著自己口舌無雙,可自請去那些土司說服一番。若是能說服那些人,方某馬上辭官歸家帶孩子,此生不履宦海!若違此誓,天人共誅!”
方醒看著那些文官們,惱怒的道:“云南一旦動蕩,西南瞬間就會風起云涌,再想挽回局面,那就是另一個交趾!”
戰火瞬間從朱瞻基那邊轉到了方醒這邊,他開始和文官們爭論著云南在大明的地位問題。從朱元璋的高瞻遠矚,到朱棣的一以貫之,再到朱高熾的堅持不懈,一句話,大明的歷代帝王都在重視云南……
方醒以一敵眾,絲毫不落下風。
“……緬甸那頭此時需要的是安撫,修路要土人出力,收稅要土人出力,調了大軍過去,那是什么意思?軍鎮?那些土人地頭熟,心中害怕了,隨便帶著家人往叢林里一鉆,到時候誰敢去緬甸?去了就得隨時準備防御著從叢林之中鉆出來的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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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開始有人和他爭論,到現在大家都聽著他一人在說,殿內仿佛就是講堂,方醒就是老師。
朱瞻基面色古怪的看著這一幕,等方醒口干舌燥時,就說道:“此事就此擱置,工部……”
這是要處置自己派人去窺探工坊的事嗎?
吳中冷汗都出來了,朱瞻基卻說道:“大明的路是個問題,水泥路面好,但水泥卻不夠,工部要多建些水泥窯,把路修起來!”
“要想富,先修路!”
方醒隨口說了一句以后熟悉的話,群臣愕然。
說完方醒也覺得有些別扭,朱瞻基馬上說道:“萬事都難離鋼鐵,北邊的鐵礦已經開挖了不少,工部該擴建窯爐,戶部。”
夏元吉出班,朱瞻基說道:“和工部核算一番,需要多少錢糧,到時候報與朕知曉。”
夏元吉應了,朱瞻基隨即就散了朝。
群臣走出大殿,外面的風一吹,金幼孜看著急匆匆出去的方醒,苦笑道:“被他給騙了!”
大家看到吳中已經追了上去,就知道今日方醒的目的和沐晟根本就不搭干,他想的只是把工部勾搭上。
主動和被動完全是兩碼事,就像是求人和被求。
吳中追上了方醒,賠笑道:“興和伯,那些事……本官知錯,只是聽聞朱芳那里弄了個老大的爐子煉鐵,本官……興和伯,都是為了大明啊!”
方醒板著臉道:“陛下的意思,本伯自然是不能逆,吳大人自己去找朱芳吧。”
方醒拂袖而去,吳中一跺腳說道:“興和伯,工匠的事好說,好說!”
方醒回身,笑容滿面的道:“吳大人,一起吃午飯?”
在朱高熾時期,方醒就想從工部弄些工匠來,可吳中這邊多番推卻,只說工部的工匠已經不多了,一個都舍不得漏。
如今被朱瞻基和方醒弄個套子一鉆,吳中算是被坑了。
一頓午飯的功夫,吳中就被迫簽下了條約,不但要出工匠,而且還得優先供應朱芳那里的原料。
“興和伯,你這是……哎!”
吳中搖搖頭,覺得自己算是徹底被方醒給坑了。
方醒把筷子放下,說道:“吳大人,寶船要出航,那些工匠該召回來了吧?”
吳中的面色一變,起身道:“興和伯,此事請找金陵工部,本官管不著。”
方醒不動聲色的道:“我知道,可不止于此。鄭和那邊造了一艘新船,非常出色,吳大人,大明不可能就在南邊造船啊!南北分開,以后就算是有何意外,大明的造船也不至于會停滯下來。”
吳中坐下道:“興和伯,陛下若是一力要派船出海,那肯定也能成,只是卻和群臣背道而馳,這不是長久之道。你今日和本官說這些也沒用,興和伯……”
吳中認真的說道:“對于不少人而言,海外就是靡費錢糧的地方,海外就是……讓人畏懼的地方,但……科學同樣也是,言盡于此,興和伯,咱們兩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