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明穩穩站定,那頭盔之下的雙目炯炯有神,渾身上下洋溢著強大的戰意。
適才與方凱悠交鋒的時間并不長,但卻將他身體中的戰斗細胞完全挑逗了起來,此時,無論是他的身體,還是精神狀態,都處于一種極度亢奮之中。
然而,就在他想要放開一切束縛,與強大的巔峰靈者真正戰上一場的時候,天刀尊者卻是陡然插手,將這場打斗硬生生地斬斷了。
緩緩地收回了目光,歐陽明深深地吸著氣,讓體內那激動的細胞一點點的平靜了下去。對于一名真正的武者而言,這是一件極為痛苦的事情。但是,歐陽明卻毫不猶豫地將自己內心中的戰斗欲望壓制住了。
他要做的,是一位強大的修者,而不是一個被戰斗本能所驅使的戰斗兵器。
方凱悠比歐陽明更早一步恢復平靜,在這場戰斗之前,他并沒有真正的將歐陽明放在心中。作為一位巔峰靈者,他也是五指峰悉心培養的一代天驕,自然有著屬于自己的驕傲。
那歐陽明或許有著某方面的特長,能夠比他更勝一籌。譬如煉器,譬如長生丹,都不是他能夠企及的。但要說戰斗力,他卻有著絕對的自信。
一個以鍛造出名的中階靈者,在戰斗力上又怎能與自己相提并論。
可是,一戰之后,歐陽明的表現卻徹底地顛覆了他的認知。雖說他也知道,歐陽明之所以能夠展現出如此強大的威力,與他身上的裝備有關。但是,先別說一套裝備是否具有越階挑戰的能力,單是最后對峙之時,歐陽明所展露的那一絲大道蘊意,就足以讓他心動神搖了。
他竟然有著那么一絲隱隱的預感,如果歐陽明如今的境界不是中階靈者,而是與他同階的巔峰靈者,那么這即將刺出的一槍,就絕不是他能夠抵御的。
作為有著身經百戰的經驗,并且有希望沖擊尊者境界的五指峰的一代天驕,他竟然生出這樣的感覺,簡直就是和低頭認輸沒有太大的區別了。
此時,方凱悠看向歐陽明的目光極為復雜,似乎還充滿了隱隱的不甘。
天刀尊者看了眼自己的徒弟,心中反而有著一絲竊喜。
這個徒弟自從開始修煉武道,幾乎就是一路平坦,因為過人的天賦,以及還算刻苦的努力,讓他從無數人中脫穎而出,直至沖到了如今巔峰靈者的境界。但是,一路順風般的修煉對他而言,也不見得就是一件大好事。
與歐陽明一戰,雖然勝負未分,但卻無疑是起到了當頭棒喝的作用。如果有一天,方凱悠沖擊尊者境界,并且僥幸成功的話,那么歐陽明或許就是最大的功臣了。
“天刀兄,你怎么插手了?”余琦尊者頗有些不滿地道:“他們的比斗尚未結束呢。”
老猿猴和萬獸尊者的臉上都是閃過了一絲詭異的笑意,用著看好戲的目光瞅著天刀尊者。
他們自然也能夠看出那蓄勢待發一槍中所蘊含的道意,但正是因為,所以他們都抱著一絲看好戲的心態。因為他們都知道,在這一槍刺出去之前,歐陽明絕對不會任何危險的。
反倒是天刀尊者,生怕方凱悠被這一槍中的道意威懾心神,所以才會迫不及待地中途插手。
這也是關心則亂的道理,若是換做了其他人,天刀尊者絕對是樂見其成。他們體驗這一股道意還來不及,哪里會顧得上其他人的死活。
天刀尊者冷哼一聲,不滿地道:“余兄,他們這一次的比斗,乃是為了檢驗裝備。既然不是生死之戰,又何必繼續下去呢?”
余琦尊者似笑非笑地道:“哦,這么說來,天刀兄對于歐大師的裝備已經是心中有數了?”
天刀尊者冷然道:“不錯,老夫已經見識過了,也是心中有數。”
余琦尊者絲毫不讓地道:“那么以天刀兄之見,歐大師是否可以代表儋州出戰呢?”
天刀尊者微怔,眉頭頓時皺了起來。
枯榮大師一直都是默不作聲,但此刻終于忍不住輕嘆一聲,道:“這套裝備確實十分強大,足見歐大師的真正能力了。不過……”他停頓了一下,道:“為了這一次的煉器比斗,老夫也準備了數十年的時間了。”
“您?”余琦尊者一怔,難以置信地叫道。
不僅僅是他,就連老猿猴和萬獸尊者都是瞪圓了眼睛,無論他們事先如何猜測,也無法想到這個答案。
余琦尊者艱澀地道:“枯榮大師,您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您親自出戰,只怕……有些不妥吧。”
他這句話說得十分委婉,而老猿則是沒有那么多的顧忌,直接開口道:“枯榮,你別開玩笑了。你若是能夠出手,我們自然是求之不得,但是你以為漳州方面會答應么?”
歐陽明雙目中也是閃動著一絲疑惑之色,因為據他所知,儋州和漳州的煉器大比,其實是有著限制的。
那就是出來比斗之人,必須要是靈者修為,而且一個人的一生中,最多僅有一次機會。也就是說,一旦你參加了這一次,那么當下一次大比之時,哪怕你并不是尊者,但也自動失去了參加的資格。
他雖然不知道枯榮大師以前是否代表儋州參加過,但這位老人的修為明顯不是靈者啊。
枯榮大師那枯瘦的臉上扯出了一絲比哭還要難看幾分的笑意,道:“各位不要誤會,老夫怎么可能出戰呢?”
余琦尊者眉頭略皺,道:“那大師的意思是……”
“呵呵,老夫在三十年前收了一個關門弟子。”枯榮大師緩聲道:“雖然此子在武道上沒有什么建樹,但是在鍛造術上,卻有著不俗的天賦和造詣。哎,老夫這些年精神不濟,給他的指點并不多。不過,他還算是爭氣,沒有讓老夫失望過。”
余琦尊者和老猿猴交換了一個眼神,心中都是微微吃驚。
枯榮大師說得雖然簡單,但他們卻都聽得明白,那位關門弟子,應該是繼承了枯榮大師鍛造術的衣缽,所以他在提及此人之時,才會流露出這樣的表情。
只是,能夠讓枯榮大師以這種近乎于自豪的口吻提出來的,足見那位關門弟子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了。
天刀尊者也是微微點頭,道:“各位,并不是本座故意為難歐大師,而是本座那位師弟,在鍛造術上確實也有著超人的天賦。”他停頓了一下,道:“以本座之見,既然我們儋州出了兩位鍛造天才,不如就讓他們見一面,然后再討論此事如何?”
余琦尊者等人相互交換了一個眼神,他們都不想替歐陽明做出決定,于是將目光投向了他,等待著他的斷絕。
因為所有人都明白,所謂的見上一面,只不過是一種委婉的說法而已。
在見面之后,應該就是實打實,硬碰硬的鍛造比賽了。
因為雙方都有著強硬的背景,所以這絕對會是一場公平的比賽,勝者為王,敗者為寇。
歐陽明的鍛造水準,那是有目共睹。但是,在見到了套裝的如此威能之后,枯榮大師和天刀尊者還不肯放棄,足見他們對那人的信心達到了何等地步。
歐陽明此去,若是勝了固然可喜,但若是敗了呢?
余琦尊者等可不愿意承擔這個責任。
然而,歐陽明的眼眸卻是熠熠生輝,在聽到這個消息之后,他竟然沒有絲毫的畏懼,反而是充滿了期待。這種感覺,絲毫也不比適才與方凱悠交手之時遜色。
他是一個修者,但也是一個鍛造師,若是有實力相當的對手,更能夠激發他的熱情和潛能。
重重地一點頭,歐陽明毫不猶豫地道:“枯榮大師,天刀尊者,在下愿意與那位兄臺一較高下。”
“好。”天刀尊者大笑道:“歐大師,你如此爽快,無論勝負如何,本座都愿意交你這個朋友。”
“呸!你以為人家稀罕啊,說得好像人家求你似的。”老猿猴雙眼一翻,不屑地說道。
天刀尊者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若是其他人這樣冷嘲熱諷,他早就翻臉不認人,或者是直接取出大刀,當頭劈下了。
但老猿猴的身份特殊,而且輩分奇高,與枯榮大師都能夠嬉皮笑臉地開玩笑,他就算是再暴戾,也不可能主動的對這樣的人物動刀子啊。
余琦尊者心中好笑,但口中卻是道:“天刀兄,歐大師剛剛與親人團聚,就不要讓他奔波了吧。”
天刀尊者松了一口氣,連忙道:“這是自然,本座這就回去,將師弟接來,與歐大師見上一面就是了。”
歐陽明輕輕點頭,還真有著一絲迫不及待的感覺呢。
天刀尊者也是一位急性子,或者說他不愿意再與老猿猴待在一起,交代了幾句之后,立即帶著方凱悠等飄然離去。
但是,不知為何,枯榮大師并沒有跟著返回五指峰,而是笑呵呵地留了下來,并且與老猿猴談得十分投機。而且,無論老猿猴如何的挑釁,他都是笑而不語,仿佛世界上再也沒有什么事情能夠讓他放在心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