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被抓的道士,包括被十大酷刑折磨得只有半條命的張懷素,全部被從永樂軍移交給了張叔夜去審查。
雖然因為十萬百姓東華門上訪的事,張叔夜被撤了開封知府,不過皇帝命他查辦完“張懷素”案后在移交開封府權利。所以老張其實現在比以前牛,以前是“知開封府”,現在則是帶宰相職務“臨時判開封府”。知和判,聽起來叫法不同,但是既然依照官場規矩區分開,那么自主權當然是有區別的。
知府,有些事還要上報才能處理,但是判府,幾乎就是“先斬后奏”的意思。
比如一般情況下判了刁民死刑,那是要經過獨立機構提刑司審核的。京畿路不設提刑司,那就刑部審核,不過如果是判府,直接砍了,事后在寫個文書給刑部就行。比如大名府的老梁也是帶中書職務判府,他也是有權繞開提刑司殺人的。
顯然來說,高方平這個酷吏開了頭,剩下的,這次汴京的道士們就死定了。老張和他們那幾乎就是上升到了“國仇家恨”的地步,誰讓張繼先在國家內憂外患之際來蠱惑皇帝要錢的。
所以汴京道士們被皇帝慣壞的風氣,這次必然別老張利用“判府”的機會很殺一批,而不受監督。
換平時,有些人老張想殺也殺不掉,刑部鄧洵武那是蔡京系的人,是政敵。但是這次就看張叔夜有多狠,順藤摸瓜的從背后挖出多少不干凈的道士來了,很可能,京畿系的道士就此一蹶不振。
可惜老張雖狠,雖然不是包拯,但他畢竟是張叔夜而不是高方平,以老張的風格,他雖然不會留情,卻也不會冤枉道士莫須有罪名。要是換做蔡京和高方平這種政治流氓,一但決定要對道士動手而又有了機會的話,那就是搞運動似的的天崩地裂了。
所以這次,宋徽宗一朝的道門氣焰會被打擊,卻不會被打死。趙佶是有感情的人,并且有時也不完全糊涂,決定道士命運的事,他交給了老張而不是小高。
如此一來,事件也算是告了段落,高方平甚至都不去和皇帝交代,感覺有些累了,閉門謝客,稱病,不進宮述職,也不回鄆1城……
“真的假的?”
“是不是傳言有誤?”
“俺還是覺得夸張了,傳言可以用于威脅百官,江湖傳言,而書而得天下的奇書,就這么被小高相公不請旨就付之一炬?”
“這事透著玄乎,等等看吧,興許朝廷又會風云突變。”
“哎,我朝就算變也變不到哪去,那是相公們的事,我等洗洗睡了。”
“我覺得真會變的,你不見小高相公這么高調的人,這事后都閉門稱病了。”
因方臘散步《百官見聞錄》的傳聞,所以民間的各路秀才,也對此充滿的議論和猜測,有的人認為高方平會因為牽連了大事一蹶不振,而有的人認為,“京師勤王”一役,高方平彰顯決斷的大酷吏手腕,一步沒有走偏,敢作敢為,此舉,已經被太學的一部分以時靜杰為首的文青評價為:宰相苗子。
與此同時僅僅是對新一代的宰相苗子,各家各派的八卦眾們,也眾說紛紜,有的說宗爺爺有秘密武器,乃是一個叫李剛的才高八斗的少年。還有的人認為,去年的進士、開封府六曹參軍之一的趙鼎,乃是一個骨骼驚奇的存在,這么年輕就在汴京獲得重用,政治路線不出錯誤的話,很可能在十五年之內宰執天下。
另外的一小撮,仍舊認為王黼,會作為蔡黨新一代的領袖培養,最終會崛起和豬肉平形成二虎相爭。
“不可能把,王黼那廝雖然有才又滿腹經綸,年輕有為,但是從濟州被貶,就是簡歷上的污點。”
“未必,老子始終認為他是有勢力逐鹿相位的一個存在。聽說他最近在江南掀起了很大的聲勢,揚言畝產五千斤,百姓安居樂業治下穩定。”
“是的,王黼有他的一套,聽說他聯合江南的半仙倒是林靈素,鼓勵民眾信道,打擊其余邪教,從而一團和氣,熱情生產納糧。還聽說,他們得到了一塊奇石,解讀為天大的祥瑞,打算進京貢獻給陛下,為江南道教造勢!”
“哎,你們這些棒槌休要瞎解讀,媽的你們種過田嗎,畝產五千斤你們也信?”
“為啥不信,既然豬肉平可以正月就完成了鄆城一半的稅負,王黼為何不能畝產比別人高幾倍?”
“也是哈,傳言豬肉平的財稅能力也太聳人聽聞了。既然他敢開先例,王黼就敢利用。”
“哎,看來天下將亂,豬肉平聯和叔夜相公在北方打擊道士,而王黼聯和蔡太師,在東南抬舉道士。越來越有趣了。”
奸臣老爹陪皇帝騎自行車的時候,側面提及了一句說是小高病了。
趙佶笑罵說:“大臣們都和朕說了,他做事過激,不乖,被張叔夜當眾打了一掌,鬧情緒呢,也罷,不論如何小高也是也是為了朕辦事,得罪了人,聽說還有刁民刺殺他呢。”
高俅痛心疾首的道:“陛下英明,誰說不是呢,我兒進京辦案的時候可是抬著棺材進京的,揚言為了陛下的圣明不容玷污,不懼怕任何勢力的報復。可……總歸和許多人結仇了。”
趙佶嚇了一跳道:“啊,給朕辦事都得準備后事,這些壞人刁民也太可惡可恨了。”
蔡京及時進言道:“陛下,小高為人忠勇,眾人說他狠辣,其實是一種誤解,他少年得志又有才華,所以難免恃才傲物,此乃年輕人的通病。但這是正常的,老臣和他一起查辦‘呂惠卿’其心可誅案的時候,就感覺他乃憂國憂民的新一代人杰,蠻懂道理的一個少年,他和老夫一起認可了捕風捉影的《百官見聞錄》不該面世,于是在老夫的監督和批準下,誰也沒看一眼,就燒了。此點是功,否則任由那子虛烏有的東西流傳于世,則影響我朝士大夫立國治國的合理性,也即是影響官家您的圣明。”
高俅想把蔡京一拳打死,提及小高有功就算了,可是媽的他分明是反派,卻因張叔夜的湊報中提及了蔡京的名字,于是老家伙堂而皇之的以功臣自居了。而且居然這種時候都不忘記添加一句“呂惠卿其心可誅”。
好在趙佶也沒怎么在意呂惠卿那句,只注意到了后面的內容,便笑道:“辛苦太師和小高了,賜小高‘宣德郎’。”又問高俅道:“如今中樞無人宰執,國朝不可一日無相,汴京的亂局,一定程度上就是中樞無人宰執而帶來的副作用。加之如今正月過去了,而至今年號未改,沒有宰相朕的政令就不通,高卿你一向最懂朕的心思,你以為,何人可為朕分憂?”
高俅聽后,冷汗淋漓的低著頭道:“大陛下威武,老臣人微言輕,不敢壞了祖宗規議,不敢妄論朝政。”
“說吧,童貫如今在為朕守邊,身邊只有你這個說話的人了。大膽的說,朕赦你無罪。”趙佶道。
感覺蔡京毒蛇一般的看著,高俅又飛快的在心里多番分析:如今趙挺之病亡,其余人威望不夠。張叔夜是唯一有可能的人,但是之前,皇帝給老張栽贓了“縱容高方平,縱容治下妖道,縱容張克公逼宮等等非議”,又已經升入了樞密副使,那就是老張暫時的路被定死了,皇帝根本沒有用他為相的意思。
再想:蔡京貴為太師仍未失寵,利用無恥,此一局之中,蔡京偽裝成為了和高方平一起破獲“百官見聞錄”和妖道案的人,似乎……已經無法阻止他了。
居于此,高俅又一向是見風使舵的弄臣,認為目下不宜在得罪蔡京了,否則不但沒用,還平白無故的拉了大仇恨。
高俅這一生,實在太理解官家的心思了,官家要面子,之前罷了蔡京的相位,而現在官家這是不好意思主動說。但是既然當著蔡京的面這么問了,顯然是需要高俅來開這個口的,捅破這層窗戶紙。此點政治覺悟,高俅還是有的。
無奈之下,高俅跪地道:“老臣認為,太師四平八穩、有過執政簡歷,追隨過安石相公變法,也宰執過天下,經驗豐富,憂國憂民,國不可一日無相,且由太師執掌中樞,主持國政,大陛下以為如何?”
趙佶果然就是這個意思,聽后大喜,這便點頭同意了高俅所奏。想給高俅升官,卻是高俅老兒已經無官可升了,只得賜給了個國候爵位了事。
以往皇帝不喜歡趙挺之的一個原因就是,老趙有些事和皇帝不對付。所以越到后期,趙佶越發懷念當初蔡京的“千依百順”。
大宋的宰相,那是真可以一定程度上節制皇帝的,那叫軟抗旨,一不高興就找各種千奇百怪的理由軟對抗,打太極,而一但宰相不簽字,皇帝的文書許多時候就效力大減。
皇帝是有性子的,一被反對當然就不高興了,于是他就會懷念曾經千依百順的儒雅老帥哥蔡京。
張叔夜目下的威望是可以宰執的,然而從皇帝到蔡京再到高俅,都不希望老張來讓人不高興,真是他宰執,高俅都要被收拾,皇帝恐怕會比趙挺之時期還郁悶。
皇帝高興之際,便得意的宣旨:“蔡卿,任尚書左仆射兼門下侍郎,右仆射暫時空置吧。劉逵尸位素餐,在其位而不謀其政,讓朕很是失望,貶廣州通判。張叔夜暫時兼任中書侍郎,和蔡卿協同執政。”
劉逵的命運那是沒有辦法的,才能有限,早就不被官家信任了,趙挺之在的時候幾次護著劉逵,但現在趙挺之不在了,去廣州任通判,已經是很好的結局。又聽張叔夜兼職中書侍郎和蔡京協同執政,也算是另外一種形式的節制蔡京,高俅也就放心了,大呼陛下圣明云云。
“開年元月已過去,蔡卿可有說法?”趙佶傻傻的期待著,像是孩子想重新過一次年的那種態勢。
蔡京微笑著,已然猜測到了皇帝的心思,便道:“官家圣明,由此,今年定年號‘大觀’可否?”
趙佶笑道:“正合朕意,一切拜托太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