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宗現在夾在中間難做人了。
蔡倏很敏感,對高方平的監控嚴密的,但凡被高方平召見過的人都要認真對待。所以當晚上戴宗就被請去喝茶了。
蔡倏詳細的逼問高方平找他干什么。
有些東西能說,而有些東西不能說,戴宗這老滑頭也只能有選擇的說了下。
蔡倏卻戾氣不重,在戴宗交代問題后也沒有太過為難他,讓他寬心。事實上蔡倏也理解,高方平貴為江州通判,他要召見戴宗,問詢戴宗,戴宗是扛不住的。
從戴宗的口里獲知了高方平在宋江反詩一事的說辭后,蔡倏輕輕“哦”了一聲,問道:“他真的這般為黃文炳說話的?”
戴宗抱拳道:“回相公話,通判大人就是這樣說的。”
蔡倏思索少頃,擺手道:“你下去吧。”
戴宗離開后,蔡倏喃喃自語道:“這個高方平嚇的又是哪路棋?父親大人啊,您真應該來江州看看,這里的局面越來越有趣了,變為了幾方勢力的角逐之地了。”
同夜。
江州治下湖1口縣,國舅爺鄭居中的府中,一位神秘年輕人駕臨,和鄭居中商談著。
隨著時間深入,他們的談話慢慢升級,變為了有少許爭吵的意味。期間不時的提及豬肉平以及蔡京老賊這樣的關鍵詞。
如果是梁紅英再此就會大吃一驚,辨認出那個年輕人乃是摩尼教的少主——方天定。
“我等聯合的行事,不能中斷。”方天定道。
“本官卻是認為需要緩緩,高方平此番定然來者不善。在處理黃文炳的問題上貴教鬧的實在過大了,闖下了彌天大禍,如今我朝第一酷吏豬肉平帶神衛軍進駐江州,你們真以為不會死人?真以為他是來請客吃飯的?”穿紫色官袍的鄭居中憂心的道。
“我教之大業不容阻擋,神擋殺神,怪只怪,黃文炳放著尊貴的官位不去享受人生,整個天下都在昏君的帶領之下懶政,他卻成天瞎轉悠,什么事都想做,于是他知道的太多了,自然就不該存在了。”方天定梟雄語氣。
“你等山野村夫不知厲害,并不知曉我朝官員遇刺代表什么。事情已經發生,本官的利益也就是你們的利益,我不是責怪你們,我只是告訴你方少教主,江州的嚴寒并沒有過去,黃文炳倒下,于是更狠的人來了。這個時期應該低調潛伏,平穩過度之后一切再說。”鄭居中道。
方天定道:“大人吶,你們官老爺的世界我等山野村夫真不懂。一個小酷吏又如何能阻擋我等大計,怕他做什么,你堂堂一個國舅爺,何須顧忌豬肉平?”
鄭居中嘆息搖頭道:“話不投機半句多,你們是一群人真是什么也不懂。建議你去熟讀我朝的歷史,熟讀事關一切太祖皇帝的語錄和論調,弄懂我大宋依靠什么治國立國,再來和本官理論這些。”
方天定冷笑道:“你把我教中圣女壓在身下索取享受的時候,怎的不說太祖皇帝的語錄思想呢?”
鄭居中老臉一紅道:“你看本官像是缺少女人的人嗎?我那是中了你們的美人計,還被你們下藥了啊。”
說這么說,鄭居中卻也特別的留戀那股子的另類意味,那妥妥的神仙一樣的享受,真不是在一般美女身上能獲取到的。
“咱們的事真的要暫時停止?”方天定皺眉道。
“必須暫時潛伏。相信本官,我在其中占據一半好處,我這人絕對比你們貪財,我說該停該低調的時候,那真不是開玩笑的。”鄭居中道。
方天定思索少頃,岔開道:“那么這一期的兵器和裝備什么時候送來?錢可是早就進入大人你的口袋了。”
鄭居中瞇起眼睛道:“這事在以往很簡單。但是現在不同往日了,張康國相公倒臺之后,三衙、樞密院、兵部大換血,已經很難弄到那些東西。加之本官被貶來湖1口縣,更加的鞭長莫及,所以這事上咱們必須接受蔡倏那個奸賊的吸血,目下只有從他的口下,能小批次、不顯眼的弄到這些東西。”
方天定嘆息了一聲,喃喃道:“黃文炳此賊早該死,他是個禍國殃民的大馬蜂,什么事都要盯著。若非江州的黑鐵匠幾乎被他抓絕了,我教好歹能依靠民間,弄到一定數量的堪用兵器。”
“黃文炳這個大馬蜂只是一環。”鄭居中冷冷道:“可是最大的源頭是豬肉平那個酷吏,若非是他在京掀開的聲勢那么大,黃文炳這樣的人又怎能抓得完你需要的黑鐵匠?其實黑鐵匠越來越少的緣故是,他們現在能在京城謀取到合法、優越的生活待遇。有道是,既然這樣能過的滋潤,鐵匠憑什么冒風險在江南給你們賣命呢?”
方天定起身道:“我不方便久留,今日就這樣了,告辭。”
“對了,上次你給我的那個罌粟花似乎非常不錯,還有嗎?”鄭居中忽然問道。
方天定古怪的笑了笑,放下一個罐子在桌子上,拍了拍道:“管夠,我們總是對您對好的,好東西都留給你。”
方天定離開之后,鄭居中立刻變臉,,當即就想把放了罌粟花的罐子砸在地上摔碎了,露出寒冰一般的神態喃喃道:“真當老子是傻子?你真以為本官的智慧比你們這些山野村夫的低?”
猶豫了少頃,鄭居中沒有摔了罐子,又放下了。他不用,卻不代表他不會用去害別人。
說白了,主動問方天定要罌粟花,是讓他方天定覺得一切在他掌控之中,哼哼,這場游戲之中到底誰是養誰是狼,還不一定呢……
離開了鄭居中府上,在一間密室之中,高手石寶抱拳道:“少主,談的順利嗎?”
方天定凝重的搖頭道:“不順利,咱們要低調一段時間了。”
石寶道:“難道真的是怕了他高方平小兒?”
方天定冷冷道:“不是高方平。而是鄭居中的氣色根本不是罌粟上癮的模樣,不上道便也罷了,但他卻主動開口對我要罌粟。這說明他也在算計咱們,現在江州的局面越來越復雜了。”
“的確,屬下始終認為,和這些狗官合作是與虎謀皮。”石寶抱拳道。
方天定道:“但是目下涉及的事件利益很大,只能這樣。再說了,江南形式不容樂觀。第一毒瘤應俸局搜刮的喪心病狂,咱們也深受其害,最大的問題,杭州蘇州一帶原是咱們的基本盤,卻被朱勔王黼這些狗官勾結道士,打擊的厲害。在這個問題上咱們和高方平又是隱形的同盟,因為那個酷吏也是個見不慣道士、和王黼朱勔他們不對付的狠人。”
石寶深深的吸一口氣道:“您不會真想與虎謀皮吧?那個高方平才是個最大的禍害,是個會頂著豬的名譽,專門吃老虎的狠角色。陳1留縣交手,咱們吃了他大虧,鄧元覺師兄生死未卜。其后京城第二次交手又吃了暗虧。此番一定要小心在小心,這是教主吩咐的。”
方天定忽然苦笑道:“你說的是事實,聽了之后,總有一種我不配做他對手的錯覺。知恥才勇,豬肉平是一個值得尊敬的狠人。有些話我不敢對師公說,也不敢對父親說。我方天定隱隱約約的覺得,有豬肉平這樣的酷吏在南征北戰,到處給朝廷擦屁股,或許……天意如此,狗皇帝的江山氣數未盡。我覺得鄭居中那個大奸賊有一句話說對了,咱們讀書太少,懂的東西太少了。我打算靜下心來讀一些書,讀讀歷史,興許歷史之中,會找到一些真相。”
石寶驚呼道:“千萬不要,讀書太多,造反三十年也不會成的。大家都說了,我教圣典便能解答世間的一切問題。”
“寶叔,您是看著我長大,最疼我的人。我欺騙別人也不忍心欺騙您。圣典其實是一堆廢話,遠不如豬肉平的一切簡單的語錄有用。豬肉平真能讓人吃飽,而咱們的圣典,則是讓無知的人覺得不吃也能飽。大概就是這樣的。”方天定神色古怪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