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人似乎就只會發脾氣,看這氣勢表情你還真想殺人呢?但也要看看這是什么地方,想殺我許洪剛,也要問問我家知州相公達不答應?更要問問當今蔡相答不答應!”許洪剛大聲道。
“許將軍你想多啦,本司并無這個意思。”高方平笑了笑道,“另外既然是形式不好,你要剿匪,那么我想問,土匪老巢在哪,人員結構是什么?行動方式又是什么,統計出來的已知危害是幾何?監押司可有把握行事,可曾有過策劃和部署,該從什么地方入手?”
許洪剛不禁楞了楞,轉眼卻一攤手道:“這些末將咋知道,這似乎就是您個大老爺去判斷的事了!你號稱驍勇善戰運籌帷幄,反倒問起我來了?”
“哈哈哈哈。”群官又開始起哄助威,跟著笑了起來。
不等高方平說話,許洪剛再次補充道:“哪能坐在家中就事事知道?土匪當然在山里,那不是得去找去嗎?原來通判大人以往的勝利都是等來的?”
“哈哈哈哈。”這次群官起哄發笑之際,就連張綿成也有些疑惑的看了高方平兩眼,卻最終不說話。
蔡倏適時的介入,抬住場面禁止發笑,又問高方平:“高方通判你怎么看,維護江州穩定并非本州一人的事,你高方平是以拖后腿、否我蔡倏政令而聞名的,所以為江州穩定計,沒你通判司同意,這個匪我也不敢剿啊?”
高方平兩個指節,依次在桌子上敲擊著,在衡量著其中的利弊。
原則上來說匪患當然不是好事,絕對是阻攔經濟潛力的毒瘤。
以往的一些時候,每次聽梁紅英說小方力哪類踏實勤奮的人被搶了東西,鼻青臉腫的回來。高方平不是心疼,是覺得肉中有根刺,不把這些搶劫作奸犯科的人剿的他娘都不認識,就念頭不通達。
但這些東西又涉及了很多的深層次問題,目下也沒有真正的惡性殺人案件發生,沒有成規模的大商號被搶事件,沒有明確的敵人坐標,江州乃至江南,又是混亂之治,沒有統一高效的官府,所以高方平始終在忍,始終在讓。權當是民事和經濟中的政策損耗對待,始終不發聲。
目前幾個縣都已把這事當做問題上報,看似江州官場也形成了統一呼聲。又考慮到真的看不慣那些不事生產而去搶劫的人,所以高方平難免也有些松動了。
考慮了許久,高方平看向了張綿成。
這個棒槌是不是自己人并不確定,但是可以肯定,他是江州唯一像個官員的人。
只見張綿成也微微點頭。
這個時候張綿成他敢點頭,就表示多縣上報的事是真的,他德1化縣也有很多的反饋。
加之梁紅英也有過這樣的反饋,高方平的容色已不是那么的死板了。
尋思了許久。目下局面錯綜復雜,畢世靜所部不宜離開江州城分散,必須集中待命。而考慮到前些日子的軍演,許洪剛所部的相對訓練有素,他們也是地頭蛇,熟悉江州情況。由許洪剛所部外出壓制匪患,更容易過蔡倏的關口。
思考到此的時候,高方平最終點點頭,“原則上這是州衙主張,乃是政務和軍務的一環。知州大人既有意向就下令吧,我通判司這次沉默。”
到此,基本定下了江州壓制匪患的基調,會議也就該正式結束了。
結束之后高方平招手,書記官送來了會議記錄,高方平看了一遍,又交給了隨同而來的丁二看了,大抵上沒問題。于是和蔡倏一起簽押確認。
之后啪的把毛筆扔在了桌子,濺射了張綿成一臉墨汁。他很無辜的擦著臉尋思,別人得罪你,為毛是我老張背鍋呢?
高方平誰也不理,帶著人就走了。
到了大堂門口又停下腳步,回身注視著許洪剛片刻道:“許將軍切記,沒有把握的事寧愿不做,沒有把握的仗就不要去打,也未見得天真會塌下來。少一分戾氣,多些細心和仁心未必是打仗規則,但總不會放大錯,你此番出兵并不是真正的打仗,以收集情報,維護穩定為主。你聽得明白本官的吩咐嗎?”
許洪剛哈哈大笑,抱拳道:“通判大人請了,原來你也會講細心和仁心?江州地界之軍事主將乃是知州大人而不是你。既然定調了出兵剿匪,就是打仗。您是帶過兵的人,當然知曉軍伍出陣最忌瞎指揮。將在外,自是根據情況見機行事,就是聽命,也是聽知州大人的命令而不是你通判司命令。到時候剿匪之軍報,自然會到達州衙,那時為了禮貌,會抄送一份給通判司。剿匪之功勞亦是江州功勞,報送朝廷后自然不會少了你高通判一份,我說你急個啥呢?”
人都是慣出來的,他越來越囂張了。因為他本身是個不懂事,沒有分寸的囂張棒槌。加之他錯誤的以為蔡倏和蔡京在給他撐腰,他就是不死之身。以至形成了目下的局面。
現在還要依靠他維護江州次序,出面壓制匪患,高方平盡量不想得罪他而增加事件的潛在變數。于是擺出怪異的笑臉道:“許都監你高興就好,預祝馬到成功。”
維持著笑臉出了州衙,還遇到戴宗問候一句,出了州衙后高方平鐵青著臉,快步回通判司。
梁紅英覺得他開始有少許變化了。隨著做官的時日變長,執政做事的深入,地位提升,興許發生了他身上的視角轉變,總體還是那個人,但是他已經慢慢的開始喜怒不顯于形,不再是初期那種暴發戶似的沖冠一怒的紈绔子弟。
梁紅英更喜歡原來那個高方平些,但是小高也有名言:沒有什么是一成不變的,包括人。
往大里想,他的目標是宰執天下,就原來那個風格的話,宰執天下就顯得有些蛋疼了。但是今天,他學會了控制情緒,有了些宰相肚里能劃船的態勢了……
江南的復雜程度,大幅超越了以前高方平的估計。難怪趙挺之始終斗不過蔡京,被蔡京牽著鼻子走。
盡管趙挺之往江南派了許多的通判,但是其實這個地方派人來根本沒用,是浪費有用的官員,這里已經爛到了根子里,病入膏肓是很難救的。
而這個國朝最大的財稅基地、產糧地,真可以把當時銀錢緊張的趙挺之政權往死路帶,讓他什么都做不了,沒錢做什么事呢?
其實如果當時趙挺之那個角色換做是高方平,興許會采取更極端的休克療法,把有用的官員攢著,一個也別派來這里浪費。因為這個坑是輕易填不滿的。寧愿派去西北和東北,搞好了半壁江山,經濟財稅有了底氣的時候,任由東南起亂,然后派可靠的重臣帥軍平亂,從根子上一舉解決江南問題。
歷史上的童貫平方臘的時候,看似他打贏了,其實沒贏,因為他也是蔡京的半個狗腿。要是換個敢作為的酷吏進江南平亂,其實是“平蔡黨”,第二目標才是方臘。
就像高唐平亂,高方平順手把柴家給辦了一樣。那才叫擠毒瘤。
媽的平了方臘,留下蔡黨繼續鐵板一塊,那就不叫平亂,叫給蔡黨擦屁股!
當然了,這些只是意淫,思維放飛。
目下還沒有發展到歷史上起亂的那個時刻,且高方平已經鬼使神差的入坑了。和這里的一些人和事有了糾葛,不想看到江州被過度的傷害,不能等到真的起亂的那個時節。這是同意了州衙壓制匪患的唯一理由。
此外從政治上來說,如果不來江南,這邊亂不亂就不是高方平的事。但是做為皇帝和張叔夜信任的能臣,一但來了還起亂的話,名聲上也不太好看。
“兩難!”
高方平自語出了這兩個字……
次日夜里梁紅英進屋叫醒高方平,湊著耳朵道:“韓世忠回來了,帶來了一個人要見相公。”
高方平穿衣起身,帶著梁紅英來至廳堂,只見風塵仆仆的韓世忠,以及面生的三十多歲、一副大戶人家丁狗腿子模樣打扮的人士。
“卑職老種相公麾下密探組零零發,參見小高相公。”進來的第一時間他就軍禮跪地。
“起來。”高方平還吩咐給他拿了茶水。
仔細打量,這個樣貌平平的零零發,雙眼內頗有些神采,也有一股子狠人的那種意味。并且有些面熟,見是肯定見過的,他是當初從永樂軍被趕走的那群中的一個。
“此番小高相公既是代表老種相公召見,有話但問,卑職知無不言。”零零發又干脆的道。
“我先問你,老種麾下的密探組,可有力量潛伏在摩尼教中?”高方平道。
零零發皺了一下眉頭道:“有是有,太少,地位也太低,較難取得他們的信任,無法進入他們的相對核心圈子。這是因為他們排外性非常的強,不熟悉、不是江南人士,根本無法進入內圈。密探組當中只有兩個祖籍是江南的,但因為離開太久,所以盡管有些能力,還是無法進入核心圈子,無法獲知這群人的底細,無法知道內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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