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現在的江州和以前有什么區別,最大的區別不是有糧食吃,而是人們有了安全感,有了敬畏之心。
在任何世界里弱者永遠是多數,他們需要安全感和庇護。小高相公并不是神,沒變出千萬的糧食來惠及大家。但是懦弱的苦人們卻知道,他是一頭盤踞在江州的超級霸王龍,這頭霸王龍在保護著江州的弱者。
人們對高方平的信任就始于江州和以前不同了,現在幾乎夜不閉戶,可以留老弱在家里,壯年們滿懷熱情的出門尋找生存的糧食。
高方平什么都沒有給予他們,卻給予了信心和尊嚴。
尊嚴這么高端大氣的詞語其實老百姓也不懂。不過他們覺得,以往面對公務員必須點頭哈腰陪笑臉,還得送禮,事情還未必能辦。而現在不同,那群人自稱是百姓的公仆,至少可以對他們正常說話、正常訴求了。
許多人不明覺厲的認為:這就是傳說中的尊嚴。為此他們就是比平時少吃兩口飯,似乎也愿意。
這就是現在的江州,這就是童貫這個大太監覺得玄幻的地方。他親眼在路上跟隨行軍的同時看見,小高的船只所過之處,但凡在河邊謀生勞作的老百姓,都放下手邊的事傻兮兮的笑著膜拜。
有時候童貫就在心理想,一個卑鄙猥瑣的大鯊魚、他小高是如何做到這步的。而到了這個時候,他又該有怎么樣的成就感?這些是他高方平的世界,距離童貫這種人的世界很遙遠……
深秋的落日十分很冷了,院里的秋風吹著。李綱寧靜的坐在院子里整理自己的筆記。
梁紅玉已經提前換上了暖和的過冬袍子,跑來李綱的面前,手里拿著一個烏龜。
“娃娃,你想干什么?”小李綱好奇的看著小虎頭。
“烏龜怕不怕冷?”梁紅玉指著手里的烏龜道。
小李綱楞了楞,還真被問住了。
“聽趙鼎大人說,相公奔放了些,犯了些錯誤是不是真的啊?”梁紅英又好奇的道。
李綱放下毛筆,伸手擦去梁紅玉的鼻涕,把她抱起來放在秋千上道,“你想多啦。”
“李綱哥哥這么說,小玉我就放心啦。”小虎頭作為見過大場面、有過指揮鄆城攻防戰的戰績的樂觀派,就不在多想了,把烏龜放在李綱的手里,自己搖晃了起來開始蕩秋千。
與之對應的是,阿布正在被小姑奶奶追著打,路過院子的時候,阿布丫頭跑到小李綱的身后躲著,抱大腿尋求庇護。
李綱有兩份文人風范的樣子,打算擺一下事實講道理,卻是還沒開口,也被高方平的姑奶奶給揍了一頓。
于是仍由烏龜掉在地上,李綱也驚恐的帶著阿布丫頭跑梁紅玉身后躲在去了。
梁紅玉是官員,所以不會被小姑奶奶揍。
“你干嘛打他們兩個?”梁紅玉喊著指頭道。
高秀清就說了,阿布從小養成習慣,是個悲觀的丫頭。最近隨著快要過冬,江州的糧食緊張,他藏了塊臘肉在房梁上,埋了幾個雞蛋仔某處。而這事的幫兇是牛皋和李綱。
“阿布姐姐你不要悲觀,有相公在,一切難關都會過去的。”樂天派小虎頭說著,大方的掏出了一把奶糖放在阿布手里。
阿布丫頭舍不得吃,又把奶糖收藏好。
高秀清恨鐵不成鋼的指著呵斥道:“不許藏,拿出來大家一起吃光了事。死丫頭你對什么都沒有安全感,什么都喜歡藏起來留著過冬。”
阿布哇的一聲就哭了起來。
李綱覺得這個美女實在太過分,心疼的把阿布抱在懷里,怒視著小姑奶奶。
但是高秀清是敢殺豬的狠人,又把小李綱揍了一頓,還說他不尊敬長輩。
汗,這個說辭竟讓李綱無從反駁,畢竟李綱還是基本守規矩還的……
叮當是個江州城內的小苦丫頭,頭發枯黃,大約六七歲的樣子。
然而此番叮當覺得自己是一個大土豪,擁有了一塊半斤重的臘肉作為財產,這是她們家從未有過的一筆大資產。
于是小叮當走路的時候腰都特別直,一邊走一邊流口水,卻舍不得把半斤臘肉給吃了。
“娘,我回來了,咱們有肉了。”
回到家里的時候,把臘肉交給殘廢了的老媽,然后叮當挑著兩個小捅去打水。她身子小,只挑得動小捅。可惜在話本中的少林寺不收女徒,否則她想去訓練一下,應該就能施展傳說中的大鐵桶了。
她母親拿到臘肉的時候嚇一大跳,急忙叫叮當回來責問道:“你是不是去偷東西了,這個時期,千萬不能偷東西的。小二狗都險些被殺了,算好小高相公仁慈,力排眾議判了充軍。”
“我沒有,這是我撿來的。”小叮當眼淚汪汪的說道。
“胡說,哪個地方能撿到臘肉?那天下還有餓死的人?”瘸腿的母親,揪著耳朵便把叮當拖過來就打哭,“你老實告訴娘,到底哪來的肉。這肉聞著氣息香甜,乃是用足了佐料的,這些料甚至比肉還貴,一般人可沒這么奢侈,這鐵定是大戶人家的東西。”
“那些有錢人家的小姐很蠢的,上街走路都會把肉給拿掉了而沒有發現,于是就被我撿到了。”叮當喊著指頭說道。
“小高相公的衛生條例不許喊指頭,說是有蟲卵,蟲子在肚子里咬死你。”
她娘把她指頭拖了出來,又低頭看了看肉,這明顯是一個整體的臘肉、卻經過刀子專門切割出來的,切口非常的清晰,便又說道:“這不可能會掉,是專門切下來的。”
叮當說道:“那我就不知道了。乃是轉運司的那個叫阿布的丫頭掉的,她可是富貴人家,是咱們小高相公的姑姑,興許這對于她們不算什么,拿掉了當然不會知道。”
聽到阿布丫頭她娘就明白了,那個丫頭和小將軍梁紅玉一樣,都是江州城的名人。
于是她娘道:“丫頭,這不是阿布掉落的,是她故意給你的,你還不明白嗎?”
“總之不是我偷來的,您就放心了吧?”叮當說道。
她娘撕下一半的肉來遞給叮當道:“趕快吃了吧。”
叮當不喜歡考慮太多東西,是個簡單粗暴的丫頭,于是狼吞虎咽的就給吃了……
遠征蘇州的隊伍終于進家。
各人都有各人的事,韓世忠被富安約著去喝花酒去了。林沖則被魯大師叫去切磋。
梁紅玉來問高方平:“烏龜走丟了,相公你見到沒有?”
小李綱眼睛黑了一圈,也不知道是被誰打的。
阿布丫頭在房間里面壁,不許出來,只有熊貓陪著阿布。鑒于這是她母親的安排,高方平也不方便反對。
高秀清則告狀說阿布又開始偷家里的糧食了,說這是阿布的老毛病,當時她在高唐,就會偷家里的饅頭去給大羆吃。
坐在晚間的窗口下,聽著這些絮絮叨叨的家常,高方平暗暗覺得好笑。
這個時候高方平最想聽的真不是他們來匯報對梁山劫法場的狙擊戰,而是阿布藏東西啦,小虎頭的烏龜不見啦,諸如此類的事聽著就很有意思。
張淑清來爆料說,前些天熊貓又拉稀了,原因是小牛皋亂給它吃東西。
賈姨太非常曖昧的造型溜進來,擺了幾個撩漢技術非常高的造型進行勾引,要求被來一發。這除了她比較好色之外,她也有個非常陰險的夙愿是:趕緊的給相公生個娃出來。
高方平明顯受不住引誘,么么噠了一番,抬著大腿準備壓倒她之際,門外傳來的常公的怒斥道:“高方平出來見我,不然我就進來了。”
高方平一陣驚悚,然而賈曉紅建議:無需理會,先霸王硬上了再說。她敢打賭老常聽聞她特有的聲響后,絕對不敢進來。
“算了吧,做這事講究感覺,在背負巨大壓力的時候,我怕對付不了你,變成一個戰五渣,心理落下陰影,這就不好了。”
高方平文縐縐的說了一番后,趕緊在紅姐的幫助下穿好衣服,戴好了帽子,出門來見常維。
“常公別來無恙,你我于孟州一別,算來已是經年不見了,我這心理,還是會失常想起你來的。”高方平抱拳道。
老常原本準備罵他一頓的,不過見這個不良少年還算禮貌,說話四平八穩,火氣便也降下來了幾分,于是坐下來吩咐梁紅英:“愣著干嘛,給老夫拿些好茶來伺候著。”
梁紅英急忙行動了起來。
“小高,你此番到底搞什么鬼?敢于目下糧食緊缺、江州城外二十多萬難民聚集的現在玩消失?你知道群龍無首的情況下,一但失控會有什么亂子?”常維大為不滿。盡管這已經是過去式了,這個不良少年已經回來了,然而想起那個情景來可真夠驚悚的。
的確,老常自問有些處理災民方面的經驗,但從未見過可以這樣聚集二十萬人在城外的。
“行了,常公莫要管的太多。大道理咱就不扯犢子了,事實上江州并沒有亂,這就行了。所以這事到此為止,不在提及。”高方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