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就皆大歡喜了,老梁沒把事情辦砸,也這才有心情站在高處,觀賞江州的梯田奇景。
梯田在大宋是有的,但是限于技術,很難把大量的水引入高地,所以梯田雖有,但是自來都是小規模。現如今,田里的苗都長高了許多,由高處往下看去,丘陵之上遍野良田,幾千人在田間勞作的情景堪稱震撼。
平時老梁能跟隨在趙佶的身邊,當然是有些畫功的,于是問人要了筆墨,要現場寫生,畫一幅《江州梯田圖》帶回去給皇帝高興一下。
高方平握筆的姿勢至今都不對,所以也就不參與這些風雅事了,只是在旁邊摸著下巴YY:這下造船廠收歸皇家,就猥瑣了。
否則高方平下一步都還在找理由,用什么樣的借口打造戰艦。
雖說高方平有制造牌子,造船廠又屬于官府,但是一個地方官府弄這些東西影響還是太大了,沒有兵部工部樞密院的統一認證許可、最終肯定要出幺蛾子的,然而根本別想拿到這些許可。
這下好了,既然造船廠歸屬皇家,且高方平替皇帝執掌造船廠,那么就算打造奧特曼也都是合理合法的了。
此外,連同債務一起劃撥皇家,內藏庫拿錢一次性賠清貸款,好生意啊。否則江州官府欠了太多錢,張叔夜和高方平的壓力都太大。
過度的放債,也容易讓錢莊的股東們扯后腿。現在,等于回籠了一些資金,又可以一定程度的用于其他領域加大投資,譬如對北1京地區的投資房貸,規模就可以再放大一些,建設可以更激進一些。
只要老裴保持酷吏風格,哪怕他不是小高,也能在短期內,建設起北1京的一些制造業來。北1京只要有這些底子,將來對遼作戰、收服燕云的時候,高方平就一點不擔心了。
還有一點,這相當于皇家藏起來的錢、也被弄出來參與流通,這對緩解通貨緊縮是有大好處的。
否則趙佶的錢一向都藏起來,始終在寸土寸金的汴京征地、修建庫房用于存放金銀,那不是事啊,換做王安石這些人做宰相,他們會變著法子的忽悠皇帝花錢。然而蔡京朱勔這些賊子掌握朝局的時候,他們總是變著法的幫皇帝去搜刮,然后他們跟著后面扔黑錘,借皇帝的名譽也撈些私利。
越想,高方平越發流口水,還有第三個好處:
當初造船廠耗費資金嚴重,以江州官府的名譽投資,哪有收自家孩子稅費的理由哦,所以江州官府對造船廠暫時是免稅的,還給予各種政策扶持。媽的現在就不需要免稅了,反手以江州名譽對造船廠抽稅,和當初在鄆城對肥皂抽取重稅如出一轍。
當然在大幅盈利前,不能抽重稅。主要資金仍舊要用于技術研發上,而不能把它變為皇家和朝廷的利潤上繳。
梁師成如同藝術家一般的在專心畫畫,哪里知道這個不良少年正在研究坑害皇家央企的事。
至于此番為什么給高方平加了個皇家內臣的頭銜,等于給高方平又升了半級官呢?
說來也是巧合,老梁說當時有這提議的時候找不到人,許多閑置的官員寧愿繼續閑置,也不敢來江州攤渾水,要不推脫身體不好,或者就直接說不敢去高方平治下做官。
于是張叔夜提議就讓小高兼任。
皇家的官的歷來是最好做的了,然而因為是在高方平的治下辦事,曾經國舅爺都險些被小高害死,來江州又不敢貪污的,那還來干嘛呢。所以當時找了幾個人出任江南造船廠人家都推脫,趙佶險些昏倒了,覺得很玄幻,這是在大宋很少出現的事。
蔡京當時就說了,官家你只管下旨老臣簽字,看誰敢不去。
然而趙佶這人戾氣真不重,真有強扭的瓜不甜理念的一個人,于是就不繼續找人,還是覺得小高貼心,任命小高,肯定不會拒絕。
現在,老梁一邊在夕陽下畫畫一邊嘆息道:“小高相公啊,這個一轉眼你是民望越來越大,官威越來越大了,就算在汴京,在皇城,你都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吳下阿蒙。從此一事的決策過程就看得出來,朝廷和皇帝做事的時候,已經把你的情緒考慮在了其中,為此而斟酌,這代表您就算不是京官,卻已經在我大宋的政治舞臺上,有了三尺之地。”
“那么言下之意呢?”高方平不懷好意的看著他。
“觀察形勢乃是咱家的特長,我不會看錯的,您拜相的時間越來越近,更加上如今蔡京勢微,您的老丈人梁子美成為了名副其實的‘梁中書’,任職尚書左丞了。那么您小高的聲勢風頭也算是一時無兩。”老梁嘿嘿笑道,“咱家沒什么大愿望,就喜歡伺候官家,貪點小財,謀點小利,往后還得小高相公保護、提攜呢。”
高方平給他后腦勺一掌,險些帽子都打掉了,“我治下的貪官污吏幾乎都絕種了,我殺這種人是基本不手軟的,你居然敢讓我放縱你貪污?你身在皇家辦事,我若和你同流合污,那不是變為你我一起合謀坑害大官家了?”
腦殼被打,梁師成一陣惱火,然而又不敢發飆,仿佛死了爹一樣的哀聲道:“可咱家聽說有小道消息,童貫就得到了您的默許站在安全線上了?”
高方平瞇起眼睛道:“那是因為他握有兵權,那個時期他對我有用。老梁你有什么,投誠人家都是要投名狀的。皇城司你執掌下有個蛋用,竟然發生了皇后娘被軟禁的事,你還敢大言不慚的說你有用?”
梁師成臉色慘白的道:“老仆如何敢過度參與皇家事,當時能動用皇城司資源、把京兆郡王的親筆信送給您知曉,小高相公明鑒,咱家已經是冒了殺頭之罪了。”
高方平摸著他的腦袋道:“這么說來你骨骼驚奇,往后會比較愛護皇后娘和小王爺了?”
“必須的!皇后貴為國母,小王爺身為皇長子,按例,掌開封府的皇子就是默認太子,維護他們的利益,當然是皇城司頭等大事。”老梁很忠勇的造型道。
“行,只要他們母子安生,一切都可以談,就說明你老梁還有些用處。”高方平道,“否則你不是士大夫,我回京的時候殺人是不會手軟的,殺其潔身自好的人當然有難度。不過干掉你老梁的理由,我要找的話,一天能一百多條,所以你不要跳。”
老梁道:“您這么說,我就當做我和童貫有同等待遇了?”
“有沒有興趣把你的金銀送來江州金庫里,我制霸一切,專門派軍隊守護著你的財產。然后把江州的紙幣作為你的憑證,你覺得怎么樣?”高方平摸著下巴問道。
“這算是獲得童貫待遇的條件之一嗎?”梁師成驚恐的道。
高方平尷尬的道:“倒也不算,只是你也知道蔡京勢微了,什么時候若是他罷相,進入權利真空的時候,張叔夜就暫時主持大宋工作了。他那么缺錢那么猥瑣的人,肯定是會殺一批人、謀奪死鬼們的金山銀山的。老梁啊,你不讀歷史不要緊,然而我告訴你這是肯定會發生的事,不以誰的意志為轉移。將門、太監、士大夫的錢都非常多。不過士大夫受憲章保護,所以蔡家的錢再多也沒人去動。目下時局不好,國朝內憂外患隨時面臨戰爭,所以為了穩定軍心,將門的錢也不會動,至于閹黨,你猜測結局是什么?”
盡管兩人的交談像是開玩笑,老梁卻是真被嚇的臉色慘白,遲疑少頃道:“咱家也知道的,江南的紙幣有戶部擔保,可是只能在江州使用,又無法兌換到金銀啊?”
“膚淺了不是。你見我高方平的政策什么時候敗過,江南一但平穩后,當然是全國推廣。保管一堆紙張,怎么的也比保管龐大的官銀和銅錢容易吧?”高方平道。
“能容咱家考慮考慮不?”梁師成道。
“可以的,不過越早換,越安全,如果還擔心張叔夜找到你的紙幣,沒事,把紙幣也存在我錢莊,原則上我保護你的一切隱私,一般人他都沒這個待遇,要你和童貫才有哦。”高方平說道。
老梁板著指頭道:“先把金銀兌換成一堆紙張,最后又把無數紙張,兌換為一張你小高簽押的紙……咱家這心理總是忽上忽下的,覺得這很玄乎,他怎么就能把一堆龐大的銀銅,變為一張紙拿著,還要我放心呢?咱們太監生活很清苦,人生也沒什么依靠和追求,積攢些錢不容易啊,小高相公您千萬不要坑了咱家啊。”
“當時信任我的蔣文區區一孟州女混混,她的整個身家給了我,換了一張我寫給她的股權書,你猜她現在身家幾幾何?算了,具體數額說出來會嚇死人,我只告訴你,汴京城里的巨商給她提鞋都不配,那些巨商每做一筆生意,蔣文就天然有錢。”高方平道:“這就是信心,信任。其實整個世界的運轉,都建立在信任之上。”
“咱家的錢……還是有點多的,有點不好運,怎么送來江州呢?”老梁無比尷尬的道。
“去殿前司找我老爹,讓他找個理由用軍隊幫你運。運費很便宜的,熟人價。“高方平嘿嘿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