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南這個政治版圖上,高方平到底打了多少政治硬戰已經沒人記得。
此番以轉運司為中心,依托江南東路的戰爭狀態,高方平一紙政令發送,動員全境,少年軍帶領更小的孩子、帶著母雞,全線參戰,扼殺蝗災。
境內幾十萬孩子,近兩百萬的雞軍,相應小高的號召,離開住所,短時間戰役就已經打響,整個江南東路境內,漫山遍野的出現奇景,到處是瘋狂的貪吃雞在吃美味的蟲卵,自然給雞的天賦,它們能精準的找到并吃掉蟲卵。
然后到處是孩子動用所能利用的一切工具,用腳,用手掌,踩死打死那些所能看到的小幼蟲。
抗蝗戰役第一時間就進入了白熱化,也是這個時刻,整個江南這才人心惶惶,人們才知道蝗災就潛伏在大家的身邊,這是小高相公先發現,并且立即著手處理的東西。
有傳言,孩子們有組織有紀律,在少年軍骨干的帶領指揮下還是高效的,心靈手巧,學東西快,反應也特別快,第一天效率不算高,拍死幼蟲的成功率是有限的,但是隨著戰役的持續深入,孩子們也正在朝“老兵”過度,打死了越來越多的半成蟲和幼蟲在大地上,蟲族的尸體,成為土地的肥料。
最為喪心病狂的是那些雞軍,比蛇還貪吃,全部吃的如同豬似的,一批又一批的母雞換下戰線,然后雞圈中那些餓的慌的餓死鬼們又被拖出去前線去喝,它們真是愛死蝗災了。心態應該是劉正夫們掉在錢海中洗澡時的感覺。
作為江南的吉祥物,熊貓也被阿布強行拖上前線去,為了做表率,阿布把打死的幼蟲和半成蟲拿了些強行喂給小寶吃,小寶又不愛吃蟲,所以非常郁悶,最后就拉稀了,成為了最先戰敗的一個逃兵。
雞的生命遠沒有人類頑強,不宜大動。
這樣的家雞拉去漫山遍野的行軍,是有損耗的,死亡率會比平時顯著提高。不過這并不會成為一個槽點,鑒于此番沒死的雞還是節省了不少的飼料,那也是錢。然后孩子們帶著雞,打死收攏起來的一些幼蟲,也是可以賣給高方平換錢的,所以算下來雞是死了些,雖然沒有賺頭,也不至于大虧本。
打仗,永遠都是會有死傷、會有代價的,雞軍和蟲族的戰爭也不例外。
進入七月初,少年軍和雞軍的戰役已經持續了十多天,早就疲憊,銳氣已過。
當然同時也取得了相當大的戰果,根據收購蟲子的數量,以及各處的戰報加以分析,被孩子們打死的半成蟲和幼蟲,初步估計已經過兩億,真正的主戰力量是雞軍,被它們吃掉的極小幼蟲和蟲卵,那個無法計數,但是至少在二十億以上。
所以現在的江南東路,雖然成蟲開始真正的活躍了,但也明顯出現了斷檔,應該沒有多少的生力軍。
走到極致就是臨近死亡的時刻,其實真正的成蟲,除了個頭大能吃外,其他一無是處,反應、速度、機靈程度等等是遠不及半成蟲的。加上少年軍和雞軍需要休整了,所以目下大幅減少了孩子們的作戰頻次,只以以往五分之一的作戰強度服役。
與之對應的,全部成年人暫時停止生產,全線參戰去捕殺成蟲,幼蟲他們真的對付不了。但是成蟲個頭大,又貪吃又傻,一抓一個準,貪財的猥瑣大叔們一天可以捉一口袋拿來賣,好歹也是幾文錢的收入……
很早的時候吃過早飯,張叔夜坐在馬車里去往中堂。這樣的形勢總會是老張一天的開始。
今天一定又會是炸鍋的一天。然而有時候,張叔夜也不能為此抱怨,高方平說的好,官員坐在位置上不正是要處理麻煩的嗎?真是形勢一派大好,什么都能自然運轉,要個朝廷干嘛呢。
快過宣德門的時候,對于民間八卦眾們的早間新聞也早就開始了。
所謂的早間新聞,有人聽到外地的消息,或者看到報紙消息的時候,就一堆的聚集在早晨的街市上,相互八卦,這就是汴京城的早間新聞。
“江州的新奇物品越來越多,商品價格越來越低,江州人表示生活都安逸。”
“安逸個球,我聽到的是另外的版本,江州有不少士紳地主跑路了。沒有了他們,哪來的錢,哪有人請工,江州百姓一定早就水深火熱、苦于豬肉平的淫威久矣。只是小高蓋子捂的好而已。”
“你懂個錘子,高方平他本身就是最大的資本和富商,那些人是他有意趕走的,目的就是制霸江州的市場份額。加上所謂的‘國企’,江州老表們日子好過著呢。”
“汴京生活太貴,有人已經表示要逃離。”
“北1京少年軍學堂規模在擴大,生產力再提升,一些人表示要想移居北1京。”
各種各樣的八卦消息傳言的當下,有一個聲音道:“真正目下的核心問題你們都沒提及,乃是江南東路的蝗災,聽說鬧的不小。高方平為了保自己的官帽,報喜不報憂,正在對朝廷隱瞞,并且于治下強力維穩,軍隊并沒用去抗災,而是用于防民,用于禁止民眾說話。聽說江南已經成為魔窟,但凡有人聚集的地方,必然有兩個以上的維穩軍人手持兇器的在監督,沒人敢說實話。”
“足下是不是弄錯了?”
“沒弄錯,我清醒著呢。”
“為何我聽到的傳言和你截然不同?”
“哦,這位老哥給說說,江州到此什么情況,聽說正在招有手藝的人才,給予解決戶口和住宅問題,看病還能報銷一部分,二級人才的子女還可以無條件進入少年軍學堂,管飯,我好想去,只是聽聞鬧蝗災、并且治下嚴刑峻法,不能自由說話后,嚇得我猶豫不決。”
“真有手藝的去就對了,甭聽那些禍國殃民的傳言。江州才是保護言論的最后橋頭堡,在江州,那些罵豬肉平的言論張牙舞爪卻沒人管,在汴京你試試看?藤府尊不請你去喝茶才是見鬼了。江州現在的確在鬧蝗災,但應該可以控制住。也的確有軍隊的人跟隨著百姓,但那不是為了防止他們說話,而是保護他們。你們不知道吧,高方平的政策一向離經叛道,通常是文弱參與進攻,武裝力量只是防御監控。此番抗擊蝗災也不例外,主戰力量是一切孩子婦女百姓,軍隊編制打散,手持神臂弩的跟隨百姓漫山遍野行走,是為了保護他們不受野獸襲擊。并不是剛剛那個棒槌說的監控人們說話。”
“若真是如此,必須要去江州看看了,難說真可以留下來發展。”
“咦,那是叔夜相公的馬車,小聲點,否則被請去喝茶的。”
有人發現并提醒之后,大家便聲音小了些。
張叔夜掀開簾子噴那個大叔道:“你好好的說,本相什么時候請你們喝過茶了?”
嘩啦,八卦眾們一轟而散。
現在的汴京就這德行,老張對此也沒什么好辦法。欣慰的是,這也成為了老張生活的一部分,老張的一天就是這樣開始的,幾乎都是這個時間路過宣德門,就停著馬車一刻鐘,聽聽八卦百姓們都在傳言些什么東西。
那些百姓也不是真的跑了,只是換個地方八卦,讓老張聽不到而已。對此老張嘆息一聲,放下簾子吩咐“開車”。
真正擔憂的在于,江南方面沒有絲毫動靜,沒有官府行文。但是民間傳言江南鬧蝗災的消息卻越來越多,各種版本都有,媽的甚至有的說蝗蟲開始吃人了。老張覺得那很玄幻,不能信。但是同時,老張也覺得那些傳言“江南形勢一派大好的”更不靠譜。
所謂空穴不來風,以老張的執政經驗,上年大水,冬天的雪又沒有下夠,蝗災是真會有的。目下只看,蝗災的嚴重程度……
“高方平的官是做的越來越溜了,維得一手好穩,蝗災傳聞如此嚴重,都到了汴京來,但仍舊不見他們官方的行文匯報。”
“安大人說的是,老夫也得承認那個豬肉平在執政上有兩把刷子,不走尋常路。可是歸根結底,就因為非主流,逆大流,所以犯了眾怒,進而引發天譴。上年他才去江南,江南就發大水,水屬陰,一般來誰,水就會向小人當政的地方聚集,于是高方平顯然是老天定的小人。此番又來蝗災,防人之口甚于防川,他把朝廷當做傻子嗎?還想隱瞞?”
“說的好啊,該有人說他了,叔夜公力排眾議在抬舉他,而他始終不爭氣,典型的問題人物,他去到什么地方,就把災難和問題帶到什么地方,官家也要被此等小人壞了名節啊。哎,蝗災啊蝗災。”
“其實啊,老夫很期待蝗災,因為我要看看,高方平到底要怎么作死,他餓死百姓然后對朝廷隱瞞。隱瞞的越久,死的人越多,就越玷污官家的名節,那才是收拾他最好的理由。他豬肉平順風順水的了這些年,該遇到些難題了。”
“你咒罵豬肉平去死我沒有意見,但是你居然期待蝗災?你好好的說,要不要等會把你這句在朝議上說了出來?”
“誤會,剛剛我是口誤。”
中樞之內的官員也有自己的早間新聞,正式朝議還沒有開始,他們便懶散的湊在一起八卦,順便交流一下窯子里最近又有什么好貨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