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方平抬起最后一杯酒喝了后,環視了眾人一圈道:“我不知道北1京這些風氣是怎么來的,不知道是誰帶的節奏。但我知道王德旺只是蠢,而你們有些人則是壞。王德旺當然是被人誤導了。我也不知道童貫那個死太監、是不是想去西北打戰想瘋了,而提前和你們有些什么溝通。難聽的話干脆今天在這里就說了吧。”
頓了頓高方平又道:“所謂新官上任三把火,我豬肉平進駐大名府不要以為在開玩笑,江州那套我不想輕易的施展,但是逼急了的時候我也會咬人的。當務之急,我不管你們是哪一系哪一派的官僚,也不管你們和大名府治下的各行各業有什么樣瓜葛。總之,現在街面上的閑漢地痞無賴雖然比以前大幅減少,但是大名府的建設氣氛仍舊不足。它仍舊有很多深層次問題、在阻礙著建設的氣氛形成,是什么呢?”
高方平環視一圈道:“就是依附在你們各自門下的各級打手團體,車、船、市。這些堂口都是重災區。我要的是商業和生產次序,而不是當初那些地痞流氓投在你們的門下轉職、洗白為商人這樣的假繁榮。往前的一些問題呢,我可以不追究,但是往后大家的眼睛要放亮些,若沒有商業次序,若遼商、宋商、官僚間的黑幕仍舊嚴重。北1京治下若仍舊存在嚴重不正當競爭,那就是我高方平失職。我不想拉仇恨,但是我出道起沒有敗過,為維護國朝利益以及我的政治利益、以及不敗的名聲,我是會咬人。“
“各位不要懷疑。我從來沒手軟過,殺起來的時候會殺到你們心驚肉跳。我大宋的文治體系并沒有錯,只是有時候,執行人會把事情給辦歪,所以不要把我惹毛,到一定時候我發現你們沒能力幫助我管理好北1京重鎮,那我就會施行軍管。今天就先這樣吧,剩下的威脅詞語等我想想,擇日宣布。但凡覺得北1京日子不好過,這里的官不好做的,三日內是最后機會,把辭呈和申請轉掉的呈交知府衙門,我會給你們寫上好評,送回吏部去,往后愛咋地咋地。過了三日期限,代表你們認可我的風格,那往后若出幺蛾子,就不要哭。”
高方平噴著酒氣說完了后,率先轉身離開了酒宴。
官僚群體幾乎紛紛跌倒,媽的精心籌備的酒宴,都沒正式進入最后的美女助興、送禮環節,卻是這個酷吏已經把全部人威脅了一遍,就撂挑子走了?
一向被視為傻子、不受人待見的王德旺,卻只被大魔王不痛不癢的后腦勺一掌?
老實說,在高方平一舉威脅全體北1京官僚的話出來之后,王德旺都愣了,他這才明白,他剛剛已經是被大魔王厚待了。
也倒不是說這群逗比有南方那些鯊魚壞,只是說他們在梁中書治下和稀泥習慣了,如今老梁高升走了,忽然換這么一狠人來,實在是角色轉換的太突然。
就在大家尷尬又發愣的現在,裴炎成笑著起身,離開之前抱拳道:“各位相信我老裴,他真的沒開玩笑。北1京官場往后的日子會非常難過,我是你們的話,真會考慮遞交轉掉申請,回吏部去待著,好過在這里被他整的身敗名裂,三日期限,各位且行且珍惜。”
說完,老裴也攜帶著陰笑走了。
這下王德旺牛了,撿起剛剛被大魔王打掉的官帽,待上后背著手道:“以往你們都忽悠我,不拿我當回事,讓我這個司法曹官形同虛設,哼哼,這下氣候變了,很快本官就會在大魔王的保駕護航下整你們。不要跳,保護你們的梁爹已走了,哪管你們洪水滔天,現在乃是老子們法制黨的天下。”
說完,王德旺也小人得勢的模樣走了。
這樣一來,送禮大會變為辭官大會,還真有一群聚集在一起,研究怎么寫轉掉申請。很顯然,現在不走的話遲早被大魔王還禍害死。這不是開玩笑的,曾經的江州,當朝宰相蔡京的兒子都被高方平整的不要不要的。親戚許洪剛所部就更夸張,一個軍都被干掉了。
現在跑路的人,雖然名聲不太好聽,明眼人都知道一定是屁股里有屎的一群才會跑。然而回吏部去待業一段時間,好歹還可以東山再起,這是大宋政治的厚道之處。總好過在這里被大魔王整的身敗名裂。媽的老子們又沒有一個爹是宰相,真被高方平如同整蔡倏那樣擼一下,基本也就起不來了。
說起來,這些家伙能大張旗鼓的在這里設宴并等著送禮,起初是有把握的,他們基本算是“梁中書黨”的人,盡管這個黨沒啥子節操和戾氣,然而貪官污吏也很多。但凡貪官都需要庇護,所以起初,他們以為梁中書是高方平的老丈人,就可以算“親戚”。
結果卻是被集體臭罵一頓,就當做這頓酒席喂狗了……
次日一大早裴炎成來找,但高方平沒見他。從后門帶著梁姐和菊京兩人便衣出行,走訪民情去了。
北1京來過多次,但是以往沒心沒肺的,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所以這里到底什么樣,官、吏、商、民這些群體到底是以什么模樣互動,高方平還真的兩眼抹黑。
走在街市上,高方平買了許多東西,當然也就順便和商販們聊聊天。
大名府的形勢是古怪的,就算是民間的地痞也分為兩大派系。在最早以前,富安幫助梁希明組建起了保護費團隊。他們保護的群體相對有限,主要是小商販群體。
其實這個時代的小商販不該叫商人,他們只是在街上擺個攤子謀生,隨時隨地都面臨官差盤剝,或者被地痞收保護費。好在這一情況在梁希明依照小高的策略介入后,大幅緩解了。至少官差是肯定不敢和梁衙內對著干的。然后地痞們也不會來輕易搶食,因為那會火拼,被打傷了還要面臨官府拉偏架。
不過真正的大商販,在以往都算是盧俊義旗下。據富安說,滿城的商戶,每年需要買一塊“麒麟牌”,麒麟牌當然代表玉麒麟盧俊義。買了之后要年審,年審當然是要交錢的。不過自此后,基本就無需再付什么費用了,甚至官府的稅費都處于半免除狀態,只要意思意思繳納一些就行。
太陽底下沒新鮮事,盧俊義的底氣當然來自蔡京這個幕后,以至于梁中書也都一直在容忍。
這就是盧俊義被抓前的北1京大抵形勢。
針對裴炎成的罵聲也是很大。因為他抓了盧俊義后,有一段時期黑道就凌亂了,小的山頭寨子林立,許多走貨的商隊都面臨著土匪騷擾。在以前,麒麟旗掛在商隊上,一般是不會被搶的。
好在只混亂了一段時期,梁中書雖然不敢大規模剿匪,但是鬧的嚴重,商人罵聲大的時候,好歹派都監索超象征性的剿滅一兩個山寨,給予一定威懾。鑒于北方最恨的流寇田虎部已經栽在高方平手里,宋江和盧俊義的大旗又豎立在梁山,于是,那些騷擾北1京地界的大多山頭和寨子,就搬遷去了梁山投靠。
于是過度到現在的局面:商業相比盧俊義時期受到了一定影響,小股的土匪山寨也還有些,但已經減少太多,基本已經平穩下來。
不過在盧俊義倒臺后,高方平覺得北1京面臨著另外的一種嚴峻形勢是,雖然已經沒有了土匪流寇的騷擾,但商隊商業仍舊受到嚴重盤剝。
車隊過關,船運碼頭,甚至城內的一些關卡,高方平觀察到的現象是:官吏隊伍已經喪心病狂,幾乎商隊每到一處都面臨打點費用。
這就是裴炎成被大罵的原因。以往盧俊義的“麒麟牌”在官府方面都有用,因為梁中書也要靠盧俊義上貢。而現在,裴炎成利用政治形勢,忽然打擊盧黨后,梁中書也離開了,于是北1京的官僚隊伍也處于混亂之治狀態,大家都在針對商隊下手,一步一盤剝。
這個局面,非常影響高方平的利益。因為同是被官差盤剝,但是進入財政和進入他們的自家口袋,那當然是有天壤之別的。
“功德無量啊,敢從我高方平口里搶食。”微服私訪于各處的高方平冷笑著……
連日以來高方平暫時引而不發,一邊閱讀各種卷宗,了解情況,一邊等著那些官僚的“辭職信”。
還真有不少被高方平嚇到的官員,已經提交了“轉掉申請”,這個群體真不小,占比竟然達到了四分之一。
出現這個形勢,高方平真不知道這是他們類似罷工的群體性將軍,還是他們真想離開這個大坑保平安?興許兩種情況都有吧。
高方平的規矩歷來制霸任何場合,不妥協。于是好爽的大筆一揮,批準了他們的轉掉申請,并連同他們的申請一起,行文吏部,于是這些混蛋們帶著各自的“組織關系”,群體性回吏部去報到了。
媽的找你們的梁爹去,別留在這里禍害。
緊跟著,知府衙門也正式升堂了,這是新任老爺第一次在正式場合跟大家的見面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