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草原上迎來了陽光和暖意,遼國天炸皇帝帶皮室軍也于此時“班師回朝”。
天祚皇帝比趙佶還任性,他每次打獵都是帶著三十萬大軍去。然后每次帶著無數獵物回京的時候,對于天祚皇帝就是一種班師的榮耀感,代表草原戰士出征歸來的那種心態。
弄的跟真的似的,興許皇帝老兒這時候回來,還真是高方平從西夏班師的心態呢。
在蕭的里底的層面,他需要遼皇保持一顆“玩者之心”,而不是王者之心。
于是每次耶律儼都很反感這種行為,如同宋國那個喜歡嚇唬趙佶的張叔夜似的,每次耶律儼說“這么搞很不好”的時候,天祚皇帝都非常郁悶。卻是又拿老儼沒有辦法。
宋國那個趙佶是脾氣好,不方便為了這些事收拾張叔夜那兩兄弟。不過遼國這天炸皇帝是因為耶律儼是顧命大臣,幾乎是叔父一般的存在、照顧著皇帝長大的人。于是就不方便說他。
不過被蕭的里底整天借用這點進讒言,于是天炸皇帝越來越躲著耶律儼這么個“嚴厲父親”一般的存在。
蕭的里底還對遼皇說了:“每年之巡獵,乃是我契丹勇士固有傳統、老儼雖然勞苦功高德高望重,不過終歸漢人出生,不懂得咱們草原人這套禮儀、陛下勿要再聽他建議”。
大抵上,每年蕭的里底都是這么蠱惑遼皇“吸煙”的,于是成為一種習慣上癮后,天炸皇帝就越來越離不開老蕭,越來越躲著耶律儼。
此番遼皇東巡歸來,蕭的里底自然也要做足面子工程,發動文武百官、令諸多軍伍組成儀仗。號角雷動,萬馬奔騰,于上京百里外開始幾乎十步一崗,各種儀仗隊策馬賣弄、狂奔、吆喝。
如此便基本形成了百萬雄師迎接“我皇陛下得勝歸來”的陣仗。
城外,隨同一起等候迎接圣駕的耶律儼,白發蒼蒼的模樣看著這些“雄師”,在心里愴然淚下。老儼覺得遼國這么下去就廢了。百萬雄師原本應該磨礪自身,洗練意志,有朝一日懷有進取之心,踏遍南朝每一個角落,讓天下臣服,那才是大遼的雄師。
如今卻跟著蕭的里底此賊、成為了一群好大喜功的馬屁精表演隊?所謂奸臣屬性略同,聽說宋國捧日軍,也被老蕭的好友高俅這么調教的,是儀仗隊而不是虎狼軍隊。
“哎……”
做此想法時,又側頭看看旁邊春風得意的蕭的里底,耶律儼在心理長長的嘆息一聲。
除了發動百官來跪迎皇帝,蕭的里底也幾乎抽空了上京的力量前來迎接。以便讓遼皇高興。
其實就是這樣的傳統和原因,才造成曾經上京空虛,被馬賊瞬間攻破的劣跡。
除此外,蕭的里底還勞民傷財,命人在上京城以北五十里臨時建立了“皮室大帳”,以供遼皇會盟之用。
所謂皮室大帳亦是契丹人傳統。
遼國皇帝的住所就叫皮室大帳。相反上京的皇城只是行宮。
這就是游牧的傳統,固定的皇宮才是行宮,真正的住所是“皮室大帳”。
這個年景,天祚皇帝早就丟了契丹族的傳統,基本都是在上京皇城中做宅男享樂。不過蕭的里底為了維護上國強權尊嚴,既然此番遼皇沒能成功會盟東方各族酋長、把他們全部招入上京代替東巡會盟。那么這個傳統就該在“皮室大帳”進行,而不是皇城。
這才是遼國的臉面。畢竟遼國不擅于建設,他們的皇城在蠻子看著輝煌,其實和南朝趙佶的皇宮相比、寒磣又弱爆。于是契丹人的傳統是但凡重要時刻,重大事宜,都在大帳進行而不是皇宮。
大抵意思是:比奢華比不過宋國,就只能走特點和氣勢路線……
節日氣氛籠罩著遼國上京城的人們。
古代老百姓都是特喜歡過節的,不論是契丹人還是漢人都這樣。
現在這個時候遼皇巡獵歸來,此番東巡會盟各族的大事,換在上京周邊草原上舉行,所以這就是節日。
這個時候到處都開始模仿宋國的傳統儀式了,城內有的張燈結彩,有的試圖去城外圍觀那百萬大遼雄師裝逼時產生的威懾。
那真的很震撼,提前受到了邀請的宋國主使童貫、副使劉正夫和林攄去了,真被那種大草原上震天的號角、萬馬奔騰的場景給震的傻傻的。
這是閱兵大慶,屬于耶律和蕭氏的精銳皮室軍和珊軍加起來就是近六十萬之眾。與此同時還有周邊各個部落、各大都統軍司派來參與閱軍的儀仗隊,來自東邊的部族的人馬,包括女真阿骨打部的人馬自然也要編隊,參與進去一起閱兵給遼皇看。
現在的完顏阿骨打其實還不是實際的女真部掌權人,只是說他雄才大略驍勇善戰、雖然沒有完全架空他皇兄烏雅束,但已經有了自己的班底和力量。粘罕作為女真部國相的嫡子,就是阿骨打大元帥的嫡系心腹。
在遼國的層面上,真正的女真節度使是完顏烏雅束,完顏阿骨打的兄長。但是此番進京會盟,蕭的里底邀請的卻是阿骨打,而不是烏雅束。這真正說明了一些問題,要說雄才大略的阿骨打沒有賄賂祖宗遼國的帶路黨,是沒人信的。
或者可以這樣說,因阿骨打聰明會做人,蕭的里底相爺支持他,所以阿骨打才慢慢的、不可避免的成為架空女真節度使的實際掌權人。
政治有時候就是這么蛋疼,譬如此番宋國使節團一但有高方平在,童貫這個趙佶任命的主使就不是話事人了,只是個圖章,負責去跪拜遼皇和傳令而已。
為了維穩,為了彰顯上國的體面和繁榮,此番蕭的里底籌備閱兵是不遺余力的。真比宋國那個殿帥高俅要求還高,讓所有參與閱兵的軍隊都必須隊列整齊,服裝統一光鮮,不許有打補丁露著屁股的存在。
于是前陣子故意帶著一群野人士兵、穿著打補丁的獸皮在上京招搖過市的粘罕部,就被蕭的里底點名去領飯盒了。
除了領取飯盒外,還免費發放一套軍服。于是女真部的窮鬼丘八們嘴巴都笑歪了。除此之外,老蕭對這些野人還有要求,但凡好好閱兵保持隊列,完成所有儀式讓遼皇高興的,事后每個士兵可以領取一百文錢。
于是這就成為此番百萬雄師閱兵不亂的理由。要不是為了那一百文錢,諸如女真部這些個野人,他們準是添亂的存在。
百萬雄師的閱兵,遼國憤青們看的無比熱血沸騰,暫時忘記了高方平仍舊處于消失狀態的幺蛾子了。
上京城里沒去圍觀閱兵的老百姓們,也因這節日的氣氛顯得很喜慶。
但這份喜悅不是每個人都有。皆因遼皇皮室大帳設于上京郊外。于是上京周邊的部族不但不能進城,此番還被蕭的里底下令方圓兩百里內不能有人。
于是那些形同乞丐的牧民部族,就不能待在上京附近了,只能再次舉家遷移、暫時去別處,等過了風頭再回來。
這些在后世也不能避免,一千年后別說首長南巡,就算是個省里的領導來視察,維穩辦公室也會把街面上的乞丐趕走的。
春天的風很大很持續,吹得草原沙沙作響。
明媚的陽光下,契丹小男孩蕭陳奴牽著一只小羊羔,渺小的身軀拉著板車在風中行走。是的,他也跟隨著部族遷移了。
他并不知道他是哪個部族的人,因為是孤兒,這個時代的人不能沒有部族,否則死去只是時間問題,于是蕭陳奴就留在現在這個部族里面了,但這里并沒有他的親人。
蕭陳奴沒有馬,也沒有什么財產,他現在有一只羊羔,有個二手的破舊板車,板車躺著兩個人是郭秀兒和牛皋。
這一走,必須遷往兩百里外,真希望不要遇到馬賊才好。
小孩子蕭陳奴一邊走一邊如是想著。
他有陰影,他的整個童年都處于一種可怕的場景之中。
蕭陳奴之所以自詡為一個戰士,一個勇士。就因為這個時代里,他們這樣的人的最大敵人不是腐敗政府軍。遼軍雖然也會打草谷,但繳納了保護費也就過去了,他們好歹還會留點給牧民生存。但馬賊軍可不這樣。
蕭陳奴小小的心靈里經歷過血的教訓,他親眼看著他的部族一百多口,被馬賊軍全部殺死,搶走幾乎所有的東西。當時的蕭陳奴五歲,他被母親的尸體壓住,血染了全身,他母親最后說出的話是“別動,裝死”。
他的部族之所以這樣就因為沒有戰士。所以蕭陳奴現在總是自詡為一個戰士。
某種程度上,許許多多蕭陳奴這樣的人是很感激蕭的里底的。盡管遼國罵他的人多的不能再多,說他是有名的奸臣,但事實上老蕭真的依托某些渠道消息,隊馬賊進行幾次總圍剿后,那幾伙轉戰幾千里、遼國境內最為臭名昭著的馬賊,是真被屠殺了的。
沒死的也跑宋國梁山去了。于是現在的草原上安生多了。
一邊跟著部族遷移,風越來越大。蕭陳奴把板車停止下來,把他唯一的毯子,蓋在郭秀兒和牛皋身上。
沒完全蓋好,小屁孩便一跳一跳的去拉毯子,以增加高度。
他還很小,很矮。他也用不起高氏運輸車。那么遼國傳統的車架為了適應各種地形的遷移需要,是很高的,車輪是大的離譜的,于是他要一跳一跳的施展,才能達到高度。
一跳一跳的震動讓沉睡中的郭秀兒醒來了。
“小弟弟你在干什么?”郭秀兒虛弱的躺著問道。
郭秀兒許多地方骨折,還不能動,卻早就醒來了。但牛皋的傷勢要重的多,上京的大夫說醒不醒的過來看運氣。
蕭陳奴就說道:“秀兒姐姐,我在給你們拉毯子。”
郭秀兒看了看急的想哭,問道:“咱們這是要遷移去哪里?”
蕭陳奴咬著指頭道:“我也不知道,聽說陛下會盟各族,組建皮室大帳,于是依照規矩咱們要遷移往兩百里外。他們有的人說你們救不活了,讓我放棄你們。但我不想,我知道你們會活過來的。”
郭秀兒道:“咱們不該遷移往兩百里外,應該想辦法進城送消息,大哥哥他沒死,活的好好的。”
蕭陳奴撓頭道:“可我努力過了,然而這個時期咱們連城都進不了,姐姐你的信函已經丟失,咱們也無法突破遼軍的封鎖去見貴人。”
郭秀兒也還是個孩子,氣的哭了起來道:“把信弄丟了,我真沒用。”
“我們都是孩子,給我們一些時間,我們也都會長大的。”蕭陳奴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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