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炎成抱拳道:“高相,這事真怪不到童帥頭上。承蒙他家祖宗的護佑,呼延贊是我大宋開國功臣名將,當時的東部長城打的艱苦,因為戰略戰術的需要,河東軍受到了不公正待遇,最終致使了呼延灼叛徒,限于政治原因,又鑒于陶節夫相公病危出事,軍府事宜無人做主,于是河東軍的問題很敏感,大家都不想提及,加之我大宋自來不喜歡牽連過廣,于是叛逃是呼延灼的事,沒人想把這事牽連到弟弟呼延慶身上。相反經過宗正寺批準,呼延慶繼承了他祖宗的國侯爵位。”
大宋就這德行,喜歡裝逼。那時期無人做主,爵位是皇家的,歸宗正寺管轄,他們要把呼延家祖宗的頭銜過戶給呼延慶,那是他們的工作。但是平海軍統制是朝廷職位,就算不搞誅連,然而他趙家皇室欠呼延家爵位,不代表朝廷欠呼延家職位,就算連坐治罪,撤職擼進汴京去做個富貴侯爺、顯然也是趙家政治的一環,可惜這么簡單的事他們也沒能做好。
媽的這很不好,雖然現在沒證據表明呼延慶是個壞蛋。但高方平就是覺得有問題,沒問題的人在滄州那個地方待久了,也要被柴進給“傳染”。
否則中央派駐的平海軍不出問題,打死高方平也不信,隸屬北京駐泊司的五十密探進滄州工作會被人一鍋端,根本不可能。怎么的也能跑出一兩個留一口氣找禁軍求救的。
畢世靜忽然出列道:其實現在平海軍已經沒在滄州部署了。”
就連童貫也愕然了:“那他們跑哪去了?”
“已經調入了河東相州。末將之所以知道,是因平海軍的行軍必須受到監控,那么要從大名府過境,必須用樞密院指令,來換取我北京地區牌票。正是末將經手辦理的過境手續,也是末將派人送他們進入河東的。”畢世靜道。
高方平想都不想就微微色變的道:“竟然在這個時候,把呼延家將領帶的部隊、在滄州和柴進一起待過的部隊,部署在了河東?誰簽字的?”
畢世靜低聲道:“乃樞密都承旨鄭居中的簽字,末將知道那是您的政敵,然而畢竟是樞密院文書,區區一個平海軍調動、進行日常換防的事宜,無需日理萬機的張叔夜相爺認可的,從手續上看是合法的。”
高方平握緊了手,喃喃道:“我大宋這些年始終在黑暗中摸著前進,但總有那么些人一直在搞事,從未停息過。現在好不容易看到了黎明,但是他們越發的變本加厲。當時因我使遼遇襲,導致宋遼兩國局勢緊張,于是我部署在河東的宗澤不能做事,只能因張叔夜的緊急維穩命令,暫緩對河東軍系改編。于是在河東軍情緒越來越大,柴進,梁山呼延灼的參與下,現在好了,居然有我們自己的高層,把呼延慶率領的平海軍調入河東部署?”
身邊的梁紅英緊急的推高方平一下,提醒這是公開場合,而裁撤河東軍是機密事件。
高方平卻微微搖頭道:“現在無所謂了,沒什么機密了,現在的局面是敵人知道我們的機密,正在大肆利用,而我們自己人卻因機密阻隔,幾個系統相互不通消息,不知情況。所以是的諸位,這個大宋樞密院的機密,現在正式被我高方平解密了。”
全部人面面相視了起來。
童貫覺得他回京一定會被老張請去喝茶的。依照大宋體制,的確中書門下擁有最高權限,于是中書門下可以把樞密院的機密解密,而樞密院不能把中書的文件解密。
然而高方平只是個常委,又不是蔡京,他小子現在不和誰商量就解密,一定會被老張算賬的。
“現在暫時不扯這些犢子了,把軍事地圖升起來,要虎頭娃當時繪制的那份。”高方平道。
虎頭玉貢獻很大,現在畢世靜用的地圖就是她繪制的,而不是大宋樞密院的那種棒槌地圖。
畢世靜把大型區域圖掛起來后,高方平起身過來,注視著地圖很久,指著一個地方道:“畢世靜你告訴我,我從大名府乘船進汴京是一定的,那么一定會經過這個間河口,這里河道狹窄,易堵塞,然后我這個被迫害妄想瞅著,這里距離相州竟是一指寬的地圖距離,駐扎在相州的平海軍到達這個間河口,你覺得需要多久時間?”
這么一說后眾皆色變,但凡抬著茶碗的人無一例外,都把茶碗給拿掉了。這還是他們不知道鄭居中是什么人的情況下。
僅僅當時高方平是整個宋夏之戰的帥臣,所以河東軍所受到不公正待遇的鍋,是算在高方平頭上的。很簡單,高方平為此保下了劉光世和種師道,那么他們不被處理,高方平這個帥臣就注定要扛下所有的仇恨。
呼延灼因東部長城戰事叛逃后,高方平等人還很猥瑣的有了裁撤河東軍的計劃,專門派酷吏宗澤進河東,派史文恭部鐵騎進河東威懾,于是現在一個常年駐扎在滄州、和柴進千絲萬縷的一個呼延家的將領、臨時部署在了相州這個最合適狙擊高方平歸途的地方。
在高方平也是柴家大仇人的現在,似乎看起來一切皆有可能了。
畢世靜當即跪地道:“請相爺立即決策,把一切威脅扼殺在搖籃中。末將早就覺得一些事不尋常,如今大宋走到了這一步,看到了希望,但無奈您得罪了幾乎所有人,出使訪遼都能遇襲,始終有一群人亡您之心不絕。當斷不斷必受其亂,只等高相一聲令下,末將即刻做出部署,捉了這幫唯恐天下不亂的賊人。“
劉正夫不禁大怒,走過來后腦勺一掌,把畢世靜的頭盔都打掉了,老劉指著他鼻子道:“你小子啊,看你在京城時候是一號人才,然而你這種政治不及格的京官也是沒誰了。沒原則的話不要亂說,縱使是高相,也沒有軍事的治權,現在局勢這么亂的當口,他處于風尖浪口,你少慫恿他做越權的事,何須去拉仇恨,你畢世靜兵強馬壯,一萬五千眾,你護送老子們走陸路回京,難道天還能塌下來?”
一眾人見此奸賊如此和稀泥,頓時怒目而視,于是嚇得機智的老劉躲在高方平的身后。
高方平只得攤手道:“你們也不要怪他,老劉就這德行,他是個外賣部官僚、典型的京官坐派,所以他的思維角度注定永遠是不生事,能過且過。原則上他的策略也并無不妥之處,不明情況下,沒有證據表明他們謀反的時候,避開走,進京從根子上謀劃也算一種辦法。”
裴炎成和畢世靜一陣失望。
高方平卻又道:“然而……”
聽到大魔王說然而的時候,說明問題大了,老劉和童貫這種只想領功,不想惹事的官僚如何還敢留下,于是他們一起捂著肚子說屎急,來了個屎遁大法,表示這是你們這群劊子手的事,老子們只是路過,這不關我們的事。
高方平并沒有為難他們,批準他們去拉屎了。
與此同時派密探監控這兩奸賊,如果他們敢開小差派人謀劃點什么,那當然更好,就又找到了兩壞人、可以順手害死后擼了他們的財產什么的,估計不比義坤侯的少啊。
不過這次不同的是,相反一直在裝低調的林攄沒走,還留著。
“老林你怎么看?”高方平微笑道。
林攄終于走到中間,抱拳道:“我大宋這些年真說的上舉步維艱,時至今日卑職終于看明白了,一以貫之在努力的那人是您。為此你得罪了幾乎所有人,活的很累,但是仍舊在前進。這讓下官感觸很大,其實有時候想想,人活一世,能被這么多喪心病狂的人惦記著要刺殺,也是一種成就、也是一種巔峰。曾經的我也年少輕狂過,也立志要做一番事業。無奈大宋一直沒有那樣的政治土壤讓卑職施展,看到高相一直在努力的現在,卑職相信,未來真的能看到光明,真有卑職的環境……”
高方平不耐煩的打斷道:“媽的我只是問你個建議,你說了那么多的廢話,我又不是只會哭不會做事的劉玄德,又不是請臥龍出山,你到底有完沒完?”
林攄一陣郁悶,好不容易看到了他的決心,我老林決定追隨左右共謀大業,出來做些事,然而一時間心情激蕩、難免有些豪言壯語什么的,卻是大魔王這么可惡,聽都懶得聽完,這讓人很絕望啊。
高方平又不懷好意的道:“所以呢,你的結論是什么?”
林攄尷尬的道:“結論是請高相提攜,往后我老林跟著您混。此番吾有一計,可解決軍事權問題,讓高相把這些狗日的一鍋端了,不讓他們鉆政治和軍事漏洞,不留下后患。”
高方平摸著下巴道:“聽道‘吾有一計’,總感覺被人教唆著賣戶口冊的節奏,不過你不妨先說了出來讓我想想?”
林攄道:“聽聞陶節夫相爺因身體不好而無法承受車馬勞頓,暫時仍在大名府修養,于是皇帝欽封陶節夫的宣撫使頭銜仍舊沒有撤銷。您和老陶有交情,陶家人必然不敢攔您,您可以見到他。于是您這便過去,見到陶節夫后讓他以身體急速惡化,無法掌控形勢為理由,臨時把軍事權限交給您,如此即可。”
這并非只有他林攄能想到,也正是高方平的意思。之所以問他,是要看他的一個態度。
高方平這才微微點頭道:“不錯,我咋就沒想到呢,老林你果為老成持重的聰明人,看來把開封府交給你應該是沒問題了。”
林攄很高興,高方平這么裝逼一通,老林覺得很有用的,這是一種使命感哦。
“好,老林的妙計有道理,我這便去見陶節夫。”高方平說走就走。
卻是老裴拉著道:“現在公雞都還沒叫呢,這個時期去打擾,會被他家護院給打死的。”
“那就等天亮。”高方平坐了下來,就此不說話了,把他們全部趕走,留下梁姐來。
梁姐就靜靜的圍觀他,不曾記得是何年何月愛上他這大戰前夕的寧靜感的。總之梁姐最愛這種時候他那副算死草結合被迫害妄想的模樣了。
“這次回去,我便要策劃把你娶進家門的事了。”高方平道。
梁姐道:“好啊,上次你提及過,后來就沒提及,你在遼國有好幾個紅顏知己,我還以為你不想要我了。”
高方平嘿嘿笑道:“其實也就放縱了一次,沒能管住下半身。怎能不要你了呢,皆因把你娶為側妻而不是妾,那需要奏報皇帝和皇后。畢竟你的名分和編制是他們給的。而出使遼國事宜一耽擱就是半年,無法做這事。以后應該會多點時間和老婆們曬曬太陽發發呆。”
梁姐搖頭道:“以后你會越來越忙,不會有空發呆的。”
“會的,其實過了這最關鍵的幾年,培養出一個骨骼驚奇、堅剛不可奪其志的接班人后,我就想退休了。寄情于山水談不上,但我想到處去走走看看,去看看那些將來會湮滅的名勝古跡,看看大宋的人文風情,說起來,這些東西我竟是一知半解,也是奇葩了。”高方平道。
“可惜你不會畫畫,文青不起來。”
也不知道梁姐是如何想到用這句應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