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施恩幫了常維的忙。
沒人不討厭丐幫,但偏偏不容易動他們。不過這次孟州的混亂給了老常機會和借口,街市上的乞丐幾乎被抓光,足有一千多人。算是一次比較徹底的清理。
這兩天老常非常忙碌,忙著查案,砍腦袋。他給高方平下達死亡指標只是害怕高方平亂來而已。但他自己砍起乞丐來是一點不留情的。抓進來的乞丐、以及乘亂進行渾水摸魚的混混,一但查實有奸淫、持刀傷害等惡劣情節的,則不論他們到底有沒有殺人,不論年紀,以“正在平亂”的理由、根本不等提刑司和刑部報備,基本推出去就斬了。
人頭滾滾,目下孟州城樓上,已經懸掛了六十多個乞丐、地痞的腦袋在示眾。
至于那些只搶奪財物,沒動刀也沒犯渾的乞丐,驅趕去建設牢城營。這其中當然有躲過去的漏網之魚,也有老老實實沒犯事而被冤枉抓去的乞丐,此點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沒辦法,任何時候,不可能絕對公平和完美,一千年后也不可能。
大宋的乞丐是極其特殊神秘的群體。
以前看武俠小說高方平極其疑惑,幾乎每本書都有丐幫這樣一種存在,但現在想想,老派武俠小說幾乎每本都這么寫是有道理的,空穴不來風。
每個人的視覺都不同,丐幫也似乎有好有壞。就像王朝一樣得看誰做國君,誰做幫主?
但在高方平這里,丐幫永遠都是一種負面存在。這些家伙跟和尚道士一樣,幾乎是一群法外群體,不事生產不納糧,不服役。動他們還影響很壞。
和尚道士不說了,那些家伙是穿鞋的,有自己的道場和廟產,思想理念也不極端,低調做人的話,套用不添亂就是功勞理論,只要數量不多是可以容忍的。但丐幫數量并不少,而且是非常添亂的一個群體。
人性的劣根在他們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幫派性質的偷盜綁架就不說了,是個組織它就會干這些。丐幫最可恨的地方在于把小孩子綁去外地,綁去之后女孩還好,可以賣給大戶或者青樓。所以大宋的丐幫中沒有女乞丐。
男孩就可憐了,機靈的培訓為賊偷。大多數弄殘疾,派去街市乞討。
老乞丐中有一些也是殘疾人,那種人是當年被綁走弄殘的孩子,活下來且熬出頭的。這種人于世態炎涼和殘疾中長大,心理最是扭曲,所以大肆綁架小孩弄殘這種事,往往他們最熱衷。以這樣的一種理念、這樣的一群人為骨架的幫派,高方平打死不信會出“喬幫主”似的硬漢……
答應幫老常整頓孟州軍務只是一個嘴炮而已。
高方平的腦殼沒有這么大,扛不住這么多事。只是做做樣子,把所有的軍官集中起來喊喊口號,順便把一些不順眼的家伙按倒毆打,如此了事。
那么等高方平一走,孟州廂軍會恢復原來的樣子了。難說更糟。
不是說高方平練不出軍來,而是涉及的問題太多,媽的帶兵是要花錢的。帶出來是孟州的軍隊而不是高方平的。老常是個能臣這沒錯,但他還沒能到懂軍事的那一步。他和高俅加起來也扛不住大流。
所謂大流,就是吃空餉喝兵血,有這些存在大宋就不會有真正的大面積精兵。
常維這個老窮酸天真的想把廂軍湊足三千份額,高方平告訴他,真這么干,孟州就不會有兵馬都監了,來一個跑一個,他根本指揮不了那樣的廂軍。
從這個角度說,這就是老常想陰高方平的原因了。因為的確只有高方平,有能力有財力帶一只足額、又不喝兵血的軍隊出來。
孟州治下的小股土匪不要太多,媽的打開監押司文案,記錄在案的各種清風寨牛頭山什么的就有二十多處,危害鄉里,禍害百姓。
張蒙方張都監是個只會養豬的存在,他在任上就剿滅過一個土匪人數47人的牛頭山,就再也沒有建樹了。聽說他帶一千人打下牛頭山,死了一百多廂軍為代價,最后還讓四個匪首之一的王英帶著錢財逃走了。
新任孟州團練使王潔是個滿腔熱血的大宋軍伍好苗子,來孟州上任時野心勃勃,聽說還立下許多雄心壯志,可惜志大才疏是個嘴炮,出道第一戰攻打牢城營,就被高方平殺了。
從這里來說高方平得罪了很多人,很明顯王都監是志大才疏的蠢貨,正是出自大宋將門。是將門送出來撈資歷和爵位的子弟,結果被高方平干掉了。但好在奸臣老爹不怕將門,讓高俅惹蔡京他跑的比誰都快,讓他收拾那些將門,老高分分鐘把那些祖上有功的將門子弟整的不要不要的。
水滸中,擁有單書鐵卷的柴大官人,照樣被他們拖進去按倒毆打成殘疾人。所以在大宋來說除了士大夫的嘴巴無敵外,什么什么門第,這些都是不值錢的。與士大夫共天下的意思是,你通過殿試,進士及第,就是食物鏈的頂端——約等于皇族,卻又比王爺們牛。因為大宋的文臣治國理政,但皇族不能干政是擺設。
所以曾幾何時,汴京里富貴的皇親國戚們,被包拯那塊黑炭虐的要死要活。換任何朝代,包大人都要被稱為“酷吏”,但因為大宋的歷史是“包拯”們在寫,話語權和政治規則是“包拯”們在制定,所以老包是青天而不是酷吏。
北宋早期的名將世家們,現在除了養一群豬外,基本也不剩下什么。
唯一還有折家這么一個奇怪的存在,也就是傳說中的佘太君本家,這幾乎是大宋名氣最小最不出高官的一個將門,卻很奇怪,延續很多代都還有些勉強能用的戰將。除此之外,將門不過三代就是這樣說的,楊家最后一代能打的戰將到楊文廣就終止了。種師道和種師中,也是種家最后一代能戰之臣了……
“爹爹,兒子我勇猛無敵,路過孟州順手平亂,弄下很大的功勞,順便發了一點小財。但我暫時無法背著那么大的功勞混,否則會出事的,他們已經有了對付咱們老高家的想法。這次在孟州平亂剿賊誅殺了四百多反賊。兒子我聽說人頭可以賣錢,您在汴京城里給謀劃謀劃,搞一次將門內部的拍賣,看有沒有將門子弟,愿意買下這次孟州的軍功,有就趕緊的,安排一個他們出現在孟州的理由和時間,把這份功勞頂了去。兒子高方平祝老爹大人威武八七!”
高方平坐在監押司之中,給高俅寫了這么一封信,用火漆封好,派楊志連夜送往汴京。
這事真要趕緊給辦理了,常維是有骨氣的清流,他不好意思這么無恥的頂著這個功勞,王都監也被小高干掉了。高方平自己也不需要這個功勞,沒有合適的位置安放,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賣將門一個人情,順便拿點好處費。
高方平這次在孟州立下這么大的功,這么干的話,老常也不會為難。基本上只要是本身就有官身的將門軍人,買下了這個功勞的話,也就等于買下了孟州團練使這個職位了,肯定能賣個不錯的價格……
這兩天賈曉紅心癢癢的,好幾次忍不住,她想半夜摸進房間里和高方平鬼混,可惜燕青盯得緊。媽的她真的無法理解這種人什么心態,整天盯著美女的一舉一動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除了這點不好,燕青同時也是一個很可愛的存在。他不但有些匠人手藝,針線活繡花什么的,也可以甩普通女人八條街。
這兩天燕青買了些布料和針線,縫制了很有趣的虎頭帽給梁紅玉戴著。特別虎頭帽上的那個“王”字,秀得那叫一個和靈活性,居然有后世的動漫風格
梁紅英是個只會砍人的悍妞,所以僅僅四歲的小蘿莉梁紅玉從來不曾有過這享受,目下她非常高興的戴著虎頭,吃著奶糖,真真實實的像個四歲的娃了。
梁紅玉部曲中的四個小女孩乃是盜版高手,她們觀察過燕青的手藝后,于是自己動手,為部曲里除牛皋之外的孩子,每人都縫制了虎頭帽。
燕青制作了一架手弩送給牛皋,卻被關勝拿了一腳踩了,大胡子評價:奇技淫巧,陰謀詭計爾。堂堂正正的耍大刀的才是硬漢……
血戰牢城營活下來的那一百個兵痞,當時高方平準許他們打架斗毆,然后他自詡為有功之人,顯得特別驕傲,的確每天除了逛窯子就是在街市上喝酒打架,像是一群螃蟹,結果一個不漏的全部被老常抓了,捉去孟州大堂打了板子,以兵痞為由割除了軍籍滾蛋。要不是看在他們血戰牢城營有功的份上,那是要發配的。
這樣正好,前腳他們被開除,后腳一個不漏被高方平詔安成為家將,并入了梁紅玉部曲,取名曰虎頭軍。
這樣的事發生后,老常氣病了三天,這才知道上了高方平的大當。否則高方平要這一百人,至少要花費幾千貫錢糧來買的。也從這里開始,老常決定關于兵事問題再也不能蠻干了,國之重器,一定要慎重。這些都是可以賣錢的。
牢城營活下來的那一百悍兵嘴巴笑歪了,他們本來就對“主將”高方平懷有特殊感情,這下見丟了飯碗,高方平給了更好的飯碗,全部感激涕零的對梁紅玉宣誓效忠。
梁紅玉戴著可愛的虎頭帽,騎牛皋的脖子上,首次檢閱她的“虎頭軍”。她小小的心靈覺得虎頭軍很滑稽,沒有高大威猛的禁軍好看,但聽說這是自己的第一支軍隊,她非常的珍惜。除此之外,虎頭玉還教他們刀法,以及軍思。這些都是她從關勝處、高方平處偷學來的。
梁紅玉這孩子還小,只有四歲。高方平專門教她,她心不在焉的,不怎么愛學習。但不教她,故意神神秘秘的把“秘籍”藏起來,她就會偷偷的去刻苦學習,然后去教她的部曲……
“孟州大人召見。”
這天在監押府發呆的時候,常維叫人來請。
匆匆忙忙的去州衙大堂,才一見面,常維道:“高方平你連老夫都敢耍?一百個兵痞既然你想要,老夫也不說你。但把我孟州平亂的軍功拿去東京拍賣,這么大的事你竟敢不和老夫商量?”
“大人您得講良心,孟州平亂當中,下官擔負了風險,還特別拉仇恨,并且也沒有虧待您。這種功勞你我是不需要的,只是換個方式利用而已。您沒必要和我這么個小人物搶這種食物吧?”高方平嘿嘿笑道。
“小人物?”常維泄氣的道,“你翻手為云覆手為雨,驍勇善戰殺伐果斷,什么時候變成小人物了?為何老夫不知道?”
高方平低著頭耍賴,軟對抗。
任由老常發了一下牢騷,最終拿高方平沒有辦法,老常也就火氣小了,又好奇的問道:“你把功勞賣給了誰?誰會來我孟州出任兵馬監押?”
高方平抱拳瞎掰道:“乃是將門嫡傳,名將曹彬的后人曹忠,此人年少英雄,驍勇善戰,乃是咱們官家開年以來的第一任武舉人魁首,有他在大人麾下有聽用,乃孟州福澤也。”
常維瞇起眼睛道:“那些依靠作弊出來的傻瓜也叫‘武舉人’?你少給老夫廢話,你只說,孟州平亂的功勞賣了多少錢?”
高方平不禁老臉微紅。
“快講!否則曹忠一上任,老夫就找借口把他趕走,這樣一來,他必然回東京問你賠錢,你就得罪人了。”常維一拍桌子道。
高方平道:“賣的也不是很多啦,十萬貫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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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維的認知被顛覆了,一個區區兵馬都監居然值十萬貫,也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收回成本?
“明公有所不知。這些將門子弟乃人傻錢多之輩,純粹考慮錢財當然不劃算,但這些人依靠祖上就是錢多,軍功名聲資歷,對他們的意義更大些。再加上這并非是單獨聯系,而是我老爹直接召集將門傻瓜,組織了一場拍賣會。這些家伙平時相互間要面子,仿佛斗雞一般,相互斗氣中就莫名其妙的把孟州軍功拍到了十萬貫之高。”高方平嘿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