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天朝上邦,國大民嬌,讓文臣偶爾到大遼來混個資歷,彰顯一下大國之威還行。要是讓他們在這番邦蠻夷之地長期住下來,那真的是比殺了他們還難受。
范鎮就是這個心理,要不是所學君子之道,灌輸了一大堆什么‘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之類的思想,這位寧可在京里擔一閑職混吃等死,也不來這遼國國都遭罪。
一個大遼的都城,還特么沒大宋一個好點的州府繁盛。他能樂意呆嗎?
再說唐奕,一看拿好話唬不住這位,只好亮出殺手锏。
他靠到范鎮耳邊,神秘兮兮地道:“一套醉仙典藏....一共就帶來三十套,準備糊弄遼朝那些冤大頭的。”
范鎮眼睛一立,“少拿腌臜東西誘惑于我,本使豈是幾瓶劣酒就能打發的!?”
“兩套!”唐奕開始加碼。
“該干嘛干嘛去,少給我添亂!”范鎮大義凜然,堅決不受誘惑。
“我可告訴你,官家的公涵早就到了,讓你在遼朝一切行事聽命于我!”
“三套!”唐奕咬牙道。
范鎮依然不接他的話頭,自顧自道:
“既然官家把你交給我了,你就老老實實在使館呆著吧,不許出去生事!”
“四套!不能再多了!”
“五套!”范鎮毫不猶豫的伸出一個巴掌。
“成交!”唐奕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臉上神情那叫一個肉疼。
范鎮滿意地點點頭,“一會兒把酒送到我那兒去。”
說完,兩手一背,下巴一揚....
又走了。
目送他離開,這時黑子靠了過來,“大郎,咱那五大車酒卸哪兒啊?”
唐奕像是被踩了尾巴一般,一把捂住黑子的大嘴。
“小點聲,別讓范景仁聽見!”
呵呵...三十套!?
小范同志還是太年青啊,這話你也信?
老子連著千軍釀拉來五大車。
使團呼呼拉拉一下來了一千多號人,可是,扔到使館里,根本就不顯山不露水。遼朝配給大宋的使館,原本就是大遼接待各國使節的驛館,別說是這一千多號人,就算是再加一千人,也住得下。
把黑子等人安頓好,唐奕就拎著五套醉仙典藏尋到范鎮的院子。
一進院,就見一個明顯異于漢女的妙齡少女端著茶盤從范鎮房里出來。
唐奕一愣,心說,這老范同志可以啊!這才來幾天,都開始換口味了。
少女不似中原女子那般膚若凝脂,而是健康的小麥色,看向唐奕的眼神也是大方直接對視。
“你就是唐公子吧?老爺在屋里等著你呢。”
唐奕玩味地笑著進了屋,就見范鎮老臉一紅,都沒用唐奕來問,自己就先招了。
“遼帝賜于,不可不授....”
“懂懂懂!”唐奕挑著眉毛,“都是男人,理解理解!契丹族?”
范鎮眼皮直抽抽,心說,你一個十七歲小娃娃誰跟你‘都是男人’。
“渤海人....”
正要再說話,卻見那少女去而復返。“老爺,蕭公子來了,要不要他進來?”
“咳.....”范鎮干咳一聲,“讓他進來吧!”
蕭公子?
唐奕心說,我是不是讓這貨給騙了?看這意思,范景仁在大遼混得不錯啊,又是異族小妾,又是遼人賓客的。
姓蕭的,在大遼那都是妥妥的貴族。
大宋是皇帝與士大夫共治天下,大遼也非皇權獨攬,乃是帝后兩族共治天下。
帝族,自然就是耶律氏。
而后族,就是蕭氏一族。
從耶律億,也就是耶律阿保機,并契丹八部眾,開創大遼以來,蕭氏就世代為后,是大遼僅此于耶律氏的大族。終大遼一朝蕭氏,一共出了十三名皇后,還有十三位諸王,外加十七位北府宰相、二十位駙馬。
范鎮這貨跟唐奕甩臉子,埋怨他給官家出餿主意,害自己被派到大遼受苦,并借機哐了唐奕五套醉仙典藏。可唐奕現在怎么看也看不出來,這貨在大遼有半點受苦的意思,頓時有種上當受騙的感覺。
正想著,那少女已引著一位青年進到屋內。
讓唐奕意外的是,這蕭姓青年著的還是漢服,發髻也是跟漢人一般的青布綸布,一股子儒生文士的味道撲面而來,一點契丹人的樣子都沒有。
“尊師在上,學生前來問安!”
靠!都已經老師學生了....
“嗯!”
范鎮師儀威嚴,指著唐奕道:“此為我大宋名臣范希文的門生,唐子浩。”
那青年轉身向唐奕拱手一禮,不卑不亢。
“這是我在北朝收的弟子蕭譽,蕭悅林。”
唐奕回禮,那青年微笑點頭,算是見過了。
“既然通政師徒聚首,那晚生就不打擾了。”
有遼人在,唐奕裝得還是挺像個人的,拱手退了出去。
范鎮點頭應允,并和唐奕約定,晚飯之后再行續話。
出了范鎮處,唐奕又拎著五套千軍釀尋到駐遼武官的院子。
王咸熙可不像范鎮那個臭屁,親自相迎。兩家現在可都在觀瀾商合這一條船上,親著呢!
只不過,一進屋,在王咸熙屋也....也有一個異族女子,
唐奕心說,這要是讓趙禎知道,他派出去的兩個心腹都中了遼朝的美人計,估計晚上要睡不著覺了。
而且王咸熙屋里的這位,可不是什么渤海嬌娘那種雜牌兒貨,而是正經的契丹姑娘。
和王咸熙沒什么可客套的,從老師那來論,唐奕得管他叫聲叔伯。其實,要不也應該叫叔伯,畢竟王咸熙已經年近五十,叫爺爺都不為過。
二人聊著京中之事,一直到黃昏,晚飯也是在王咸熙這里用的。
待天色暗了下來,唐奕才起身告辭,借著月色拐到范鎮院里。
這回總算沒人打擾了。
“那蕭悅林什么來頭?范通政怎么還收起契丹門生了?”
范鎮嘆道:“你當我愿意收?回去之后,還不知道被御史、臺諫怎么嚼舌頭呢!”
“那您還收?”
“不收不行,來頭太大!”
“誰啊?”
耶律宗真的姐夫、秦晉大長公主的駙馬、遼朝北府宰執、魏國公蕭惠的兒子。
嚯~~!
這一串前銜,聽得唐奕直眼暈,確實有點小牛逼。
“一個契丹人不好好學學騎射之藝,學什么詩書文章啊?這不添亂嗎?”
范鎮苦笑道:“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