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胖子’一張嘴,唐奕還好好看了他兩眼。
好吧,其實也不算胖子,只不過是比起范公的干瘦,要富態不少,且年齡也比范師父年輕很多。看樣子,應該和富弼、韓琦同齡,狹眼細眉,耳大垂肩,還頗有幾分慈像。
長的雖是不招人討厭,但是兩次揭了唐奕的老底,卻讓唐奕看著有點不爽。
范仲淹一聽“胖子”說,“奉個茶”就算他的弟子了,忍不住橫了他一眼。
“想的美!”
那“胖子”不干了,“希文兄怎可‘專獨’?我的弟子不也讓你占的光?”
范仲淹一挑眉毛,戲虐道:“誰愛要似的,要不,你領走?”
呃領走是萬萬不能的。
“胖子”說不過范仲淹,只得曲線救國。
轉臉看向唐奕,直了直身子,擺了個自認莊重的神情,語氣故作肅穆道:“唐子浩,你可愿拜我為師?”
唐奕心說,你誰啊?這么“欠”,還想當我老師?
卻不想,范仲淹自信搶白道:“你看他敢應你否!?”
唐奕就坡下驢,嘿嘿的賣起了乖,“我聽老師的....”
“哈哈!”
趙禎在上面一聲大笑,顯然已經從鑄銀的事情中回過神來,聽到兩位大儒在搶弟子,忍不住就笑了。
“歐陽卿家,可別被這小子給騙了。此劣兒若你收他入門,你這一世清名可就要不保嘍!”
噗!!
歐陽?
歐陽修?
原來大宋第一“豬隊友”就長這樣啊!?
要說仁宗朝對當世影響最大的人物,不是輔國良臣富弼、文彥博,亦不是高富帥韓琦,更不是尚在成長之中的王安石、司馬光、蘇東坡,當屬范仲淹和歐陽修了。
范仲淹自不多說,他是悲情的、壯烈的。一身正氣,最后盡忠盡職客死異鄉,可以說是千古文臣的典范。
而歐陽修
他的名氣完全來自文學領域,至于為官,倒是少有亮點。
在唐奕看來,“文起八代之衰”不假,“才冠唐宋之巔”也不為過。
要是沒有唐奕,這貨憑一己之力,就教出宋六家中的曾鞏、蘇軾、蘇轍三個大牛人,自己又是六家之一,還保舉了蘇洵。唐宋八大家讓他這一窩占了五個,也是沒誰了。
但說起為官之道,這貨就是個逗逼。簡直傻的天真、萌的可愛,就是個政治智慧為負數的老頑童!
都不說他的一生被人一坑一個準兒的窘態,單是他坑別人,也完全夠得上一個“豬隊友”的美名了。
歐陽永叔的一生,干過幾件很著名的坑人把戲。
首推的,當然是慶歷新政期間,把范仲淹、富弼和韓琦等人坑了個底兒掉。
當時,以夏竦、章得象、賈昌朝為首的保守派攻擊范、富等人結黨結私,擾亂朝綱。
結黨啊!
這是千古君王大忌,換了誰也接不住這個罪名。范仲淹等人急忙上本向趙禎解釋,我們可沒結黨。
而做為新政標桿人物的歐陽修怎么可能不出聲?
于是,年輕的歐陽修來了個神助攻,不過,助的是保守派,加速了慶歷新政的敗亡。
歐陽公可沒像范、富等人那樣,這萌人是直接開大招,專門寫了一篇千字美文——《朋黨論》。
這文遞到趙禎手里時,趙禎都氣樂了。
歐陽修在文中是解釋了,只不過解釋的有點另類。
他說了,我們就是朋黨,是君子之朋,“君子道同為朋,小人利同為黨。”
而且,小人那都不叫結黨,只有君子之黨才是真的黨....
你說,你不是二嗎?
要說出發點確實是好的,但是,別管你是君子,還是小人,只要和結黨沾了邊兒,那就不行,這是千年帝王之道。就算趙禎不當回事兒,朝臣肯定也得拿之來作文章。
一篇《朋黨論》差點沒把范仲淹拍死,歐陽修這算是做實了他們結黨。
“君子黨”也是從這兒來的,算是黃泥掉褲襠,說都說不清。
這是歐陽修犯的最“漂亮”的一次“二”。
第二次,則是慶歷六年,當年的“君子黨”被打入地獄,范仲淹要置仕的時候。
所有人都以為范希文在逼宮,是君子黨的反擊!
這時,也是這位歐陽永叔
根本沒分清形勢就跟著起哄,更坐實了以辭為要挾的說法,讓趙禎和范仲淹都很是被動。
趙禎甚至下旨,狠狠地罵了他一頓。
第三次,現在還沒發生,當然可能也不會發生了,但也充分說明了歐陽修有多“二.”。
那就是武人榮耀、大宋人樣子狄青,狄漢臣的問題。
以文彥博為首的文官,見不得狄青一個武人打坐西府,諸般構陷想把狄青擠出中樞。
按說,這種事兒歐陽修是不會摻合的,而且,狄青還算是舊友范仲淹的弟子,他倒應當拉狄青一把。
但是,歐陽修覺得,狄青被擠兌成這樣兒在京里呆著也沒意思,倒不如去地方避避風頭。
于是,他也上書勸官家放狄青出京,算是助攻了文彥博等人。
“歐陽卿家,可別被這小子給騙了....”
趙禎的一句話,讓唐奕呆愣地看著眼前這“胖子”直暈,滿腦袋轉的都是他干過的那些蠢事兒。
此時,歐陽修也出聲了。
“教不學師之惰,正因此子頑劣,才需我輩多加教導才是,臣是不怕的”
好吧,他又開始犯二了!
只這一句話,就把范仲淹和唐奕都得罪了。
范仲淹暗罵,這貨是不是又喝多了!?我教不好,你就能教好?你啥意思?我還不如你了?
而唐奕則是腹緋,陛下就是一句玩笑,你咋還當真了?老子頑劣,跟你就學好了?不定把我帶成什么樣兒呢?
要知道,歐陽修可是和宋庠、晏殊劃等號的,出了名的愛享樂,還自比寇準。
只不過,享樂之道比不過,做官的本事更比不過。
反正,唐奕是打定了注意,得離這貨遠點,別哪天他借著酒勁把我再坑了。
到時跟誰說理去?
趙禎也是暗笑,歐陽永叔,讓他修個史,做個學問沒問題。別的事兒,還是算了吧!
圓場道:“此事你們私下議論,朕就不管了。”
“眾卿且先下去吧,朕與大郎還有些家常閑話要說。”
大伙兒一聽,謝恩退下,只留唐奕一人。
唐奕也知道,什么話家常?這是要挨罵了。
人都走了,趙禎果然神情一肅,第一句話就讓唐奕一哆嗦。“聽說,你為了個女盜匪,許了耶律洪基每年一百萬貫!?”
唐奕硬著頭皮答道:“是....”
趙禎一嘆,“說說吧,打的什么主意?大郎當知,這事兒傳出去可是死罪。”
唐奕一扁嘴,倒不顯慌亂。“其實也沒什么,就是給耶律洪基挖的一個坑。”
“坑?什么坑?”
“先不說是什么坑,草民是覺得,就算有了毛紡織,就算大宋不懼遼朝南侵,哪怕就算我們把燕云之地都拿回來了,但在宋人心中,還是有一根刺是永遠也拔不掉的。有這根刺在,大宋在遼朝面前就永遠也抬不頭來!”
趙禎一震,口中不由念叨出聲:
“宋、遼、歲、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