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龐玉他們牽頭輪換著背章惇,王韶和章惇、章衡現在還不知道是個什么樣子呢。
不管往日有什么恩怨,但是今天的事情還是要謝謝龐玉他們的。
而龐玉往邊兒上挪了挪,不受其禮。
“別謝我,我那是幫自己,咱們尿不到一個壺里去,也少來這客套的!”
王韶討了個沒趣,正是尷尬,卻是宋楷騰的起身。
“現在說這些有個蛋用?都別莫幾了,趕緊回去洗洗歇了,以后還有的受呢!”
大伙兒無不點頭同意,起身上山。
宋楷則架起章惇,“先去把他的東西搬到宿舍,都去,別讓唐子浩抓到把柄!”
曾鞏此時不禁側目。
宋楷他們幾個平時溜里溜氣,沒個正形,所以和大家都不合群。大伙兒自然也不愿與這幾個不學無術的紈绔為伍。
但是今天,到了關鍵時刻,反倒這是幾個搗蛋鬼最先站了出來。
不論是仗義出手,還是在大伙兒沒了主心骨兒的時候張羅場面,倒還真像那么回事兒。
容不得曾鞏多想,隨著大伙兒一同上山。
把章惇安頓好,洗了身上的汗污,一百多號人直接就砸在了大通鋪上。
只盞茶工夫,整個屋里除了鼾聲,就再沒別的動靜了。
老曹偷偷地看了看,回到食舍找到正在吃“中飯”的唐奕問道:“下一步怎么辦?”
唐奕這已經脫離了軍事化管理的范疇,老曹玩不轉啊!
“怎么辦?”唐奕嘿嘿一笑。“等晚上你看著吧!”
回身對王伯叫道:“王伯,晚上不用給他們做飯了!”
王伯面色一苦,“咋了?晚上也不來吃?”
中午的還都剩著,要是晚上再不吃,就都浪費了。
儒生們足足睡到天都擦黑了,宋楷才被肚子里的亂響給吵醒了。
猛的睜開眼睛往屋外一瞅,月亮都出來了。
“都特么別睡了,起來!”
龐玉一個激靈爬起來,以為唐奕又起什么妖蛾子,“怎么了?怎么了?”
宋楷罵道:“還睡個屁,飯點兒都過了!”
咕魯魯,回答他的是龐玉的肚子。
挨個把人都搖起來,讓他們趕緊出去列隊,心里還在不停禱告,唐子浩啊,你可千萬別在這上面做文章啊!
只可惜
大伙兒一出屋,就見唐奕抬了把墩凳坐在屋前的空場。
宋楷暗叫,完了,晚飯也泡湯了!
這追命鬼一見大家出來,笑的那叫一個滲人。
“看大伙兒睡的香,吃飯就沒叫你們。”
眾人一翻白眼兒,肯定不是這么簡單!
果然。
“估計都累壞了吧?快,快,快回去好好休息,吃飯這個事兒也挺累了,就給書院省一頓吧,不用去食舍了。”
你大爺的!
剛緩過來點兒的章惇猛淬了一口,調頭就往屋里走,“老子還不吃了呢!”
唐奕搖頭一笑,背著手,邁著四方步悠悠然地就走了。
“不吃好啊,有能耐明天也別吃!”
儒生們回到屋里,一百多號人大眼兒瞪小眼兒。
“怎么辦?要出人命的啊!”
蘇小軾捂著肚子哀嚎著,仰面朝天倒在鋪上,悔不當初。
中午就不該不聽唐奕的,非要去食舍。
蘇小轍則是搖了搖蘇小軾,“哥,還有錢嗎?”
蘇軾絕望搖頭,“早花沒了。”
而和他倆差不多年紀的晏幾道哭喪著臉,“我還在長身體的時候啊!”
“睡覺睡覺!”宋楷張羅著。“少說話,少動,興許能熬到明天早上!”
說完,給龐玉、丁源他們使了個眼色,幾人會意,乖乖地躺到了鋪上。
大伙兒一琢磨,宋楷說的有道理,紛紛躺下不動。
程頤雙目無神地望著房頂,“明早我要是沒醒過來,一定轉告我家里一聲,老子是唐子浩生生餓死的!”
說完,就閉上眼睛不說話了。
只不過,邊上的程顥捅了捅他,程頤睜眼一看,程顥從腰間露出幾個銅板的一角。
程二眼前一亮,“你怎么...”
話還沒說完,就讓程顥把嘴封上了。
左右看看無人發現,程顥才做賊似的小聲道:“等晚點。”
程頤會意,心滿意足的閉上了眼睛。
中午就沒吃飯,還跑了一下午,晚飯也沒吃,這一百多只餓狼哪里睡得著?
過了能有一個時辰,屋里除了肚子響,再沒別的動靜。
龐玉睜開一只眼睛,左右看了看,他左邊是宋楷、賤純禮,右邊是丁源和唐正平。
用只有幾人才能聽見的聲音道:“睡著了嗎?”
宋楷壓低聲音,“睡你大爺!我想睡,肚子也不讓我睡啊。”
“大郎發什么瘋?”
“不知道。”賤純禮道。“不過,上午他和我爹,還有曹閻王嘀咕了半天,多半是下午這個茬兒。”
唐正平閉著眼睛道:“看著吧,這段兒時間都不帶消停的,弄不好,比曹閻王來的時候更難熬。”
丁源都快餓虛脫了,催促道:“別莫幾了,差不多走吧。”
“走!”
五個腦袋翹起來四下看看,無聲地爬起來,穿上鞋出去了。
他們剛出去沒一會兒,程頤和程顥也悄悄的爬了起來。
曾鞏閉著眼睛感覺著周圍的一切,暮的邊上的章衡捅了捅他,“你不去?”
“不去。”
章衡道:“那我去了,子厚得吃東西,要不挺不過早上出操。”
“去吧,給我帶兩個炊餅。”
章衡一翻白眼,我成跑腿兒的了!
這個時候,儒生們就要各憑本事兒了,有錢的都悄悄爬起來,偷著下山填肚子。
沒錢的,那就只能餓著了。
宋楷他們五個出了宿舍。
賤純禮恨恨道:“老子要吃樊樓,好好犒勞一下肚子!”
丁源罵道:“屁的樊樓,省點花錢,不定以后有什么狀況,現錢留著應急吧!”
唐正平道:“還有不少呢。反正是白來的,不花白不花!”
宋楷搖頭:“那也不行,留著吧。”
“那吃啥啊?”賤純禮不干了。“現找現弄得折騰到后半夜去了,我等不了了!”
“要不”丁源出聲道。“王伯雞窩地干活?”
龐玉搖頭,望了眼食舍的方向,“去食舍!”
另外幾個眼睛一亮,這主意不錯,還省得下山,吃的還能不錯。
摸到食舍一看,諾大的食舍漆黑一片,大門緊鎖。
“沒人!”龐玉不愁鎖了門,反而一陣興奮。
五人熟門熟路地繞到側面第三扇窗下,輕輕一推,窗子就開了。
這窗栓早讓他們給故意弄壞了,就是為了夜里來去方便。
翻窗入內,五人迫不急待地沖進后廚。
然后,差點兒沒叫出聲兒來。
借著月色,只見中午的剩菜剩飯原封不動地擺在灶臺上,唐正平沖過去拿手就抓,根本不管什么形象不形象了。
另外幾個也不示弱,一人手里攥著好幾個肉饅頭往嘴里猛塞。
猛吃一會兒,宋楷才感覺不對。
“這菜色怎么都是中午的?晚上新做的呢?”
唐正平鼓著半個腮幫子道:“這還不簡單?那孫子壓根就沒準備晚飯!”
“靠!”宋楷淬了一口。“說的好聽,不忍心叫醒咱們,原來這孫子壓根就沒想給咱吃晚飯!”
賤純禮一邊吃,一邊道:“知足吧,有得吃就吃,宿舍那一幫還沒得吃呢!”
“也對。”宋楷點著頭。“吃飽一頓是一頓,照這個情形,下頓能不能吃上還是個問題呢。”
當下五人不再絮叨,使勁往肚子里填吃食,直到實在撐的不行才停下來。就地往灶臺邊兒上一坐,歇食!
“唉”
丁源扶著肚子,“自從曹閻王來了之后才知道,吃飽飯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兒。”
“嘿,嘿嘿嘿,哈哈哈哈。”
丁源一陣感慨,倒把范純禮逗樂了,而且笑的越來越大聲,越來越肆無忌憚。
“你娃笑啥?”
“想到那幫腦袋學傻了的二貨們,我就心里憋不住的爽!”
“自從曹閻王來了之后,你看他們連飯都吃不飽的熊樣兒,還特么笑話咱們!?”
“呵呵。”
丁源干笑兩聲,是挺爽的。
龐玉和宋楷卻沒笑,冷著臉不知道在想什么。
過了一會兒,龐玉暮的的起身,脫下儒袍攤開,然后把灶臺上的肉饅頭和炊餅往袍子里撿。
“你做甚?”
龐玉一邊撿一邊道:“給他們帶回去一些。”
“你娃有病吧?”賤純禮不干了。“平時讓他們嘲弄的還不夠?喂狗都不給他們!”
龐玉動作不停,“老子就當喂狗了!”
賤純禮就不明白了,這是圖個啥?
這時,宋楷也脫下袍子,和龐玉一起撿。
“明早要是還是今天這個跑法,那群憨貨有幾個能挺下來的?”
“到時候,就不只一個章子厚了。”
呃
賤純禮一怔,好像有點道理。
兩頓沒吃,要是明早再落后,他們五個就算一人扛十個也不行啊,最后自己還得跟著受罰。
“靠!就當喂狗了!”
范純禮也脫下袍子,跟他倆一起撿。
最后五個人拿儒袍當布包,一人兜了一包袱饅頭、炊餅,鬼鬼祟祟地出了食舍,朝宿舍摸了回去。
只不過,五人誰也沒注意到,食舍旁邊的陰影之中,唐奕和曹滿江從他們翻窗進去就盯著他們,一舉一動都沒逃過二人的眼睛。
此時,老曹忍不住對唐奕道:“到底是跟你一起玩大的,關鍵時刻還得看他們的啊!”
唐奕得瑟地長出一口氣,“那是當然!”
其實,他之前心里也是沒底,這幾個貨要是也只顧自己,那特么可就白費了唐奕這么大的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