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爾等閑時且可北望,紅旗南下之時,即是燕云復宋之日!”
唐子浩的這句豪言,實現了。
從十年籌謀,為之計,到閻王營鐵血怒戰,現之力。
從趙德剛以命相保,表之忠,到申屠鳴良最后時刻絕命沖鋒,為之義。
從趙禎傾舉全國之戰兵;
從周四海抬棺北上;
從司馬君實獨舞龍潭;
從王德用白發披甲豪飲楊公祠。
大宋朝終在建國整百年之后,才完成了中原一統。
祖魂有靈,當可含笑幽冥。
此時,唐奕與狄青卓立古北關上,狄青心懷大暢。
“自唐末之亂,天下分崩,今終得復,漢土歸一,漢人才算真正的站起來了!”
唐奕無聲搖頭,怔怔地看著關下一隊人馬自南方而來。
“漢人站沒站起來不在土地。”
“而在”唐奕看向狄青。“在這兒”
唐奕指著胸口的位置,“一顆自強不息的心。”
說完,大步下城,朝著那南來之隊迎了過去。
路還很長,燕云,也只是一小步罷了。
馬隊行至關下,緩緩停了下來。
本行在隊后的百余騎打馬走到隊前,抬眼看向只余一座城樓的古北關無不駭然。
“何其慘烈,才能打成這個樣兒!?”
眼見關下的唐奕迎了過來,眾人更是驚訝:
“他怎么弄的比咱們還黑?”
有人沉聲道:“因為他扔了狀元,選擇了這個!”
說完,百騎一同下馬,向著走來的唐奕深深一禮。
“與恩師見禮!”
“少特么扯淡!”
經歷的一場大戰,唐奕更是把最后的一點斯文埋在了城下,言辭行事,更是狂野。
也不與他們廢話,“來了多少?”
范純禮聞聲嘿嘿賤笑,“師命豈敢不從?”一指身后。“除了個別實在脫不開身的,都在這兒了。”
“說說吧,恩師差遣,有何貴干?”
唐奕點了點頭。
他讓觀瀾書院今科進士放棄試后的假期,盡數北上,自然是有原因的。
“且先去休息,稍后再與你們細說。”
四下掃看,“朝廷派誰來的?”
宋楷搭話,“不是一個,而是半個朝廷!”
說話間,眾人身后的幾駕馬車已經有人下來。
唐奕一看,好吧,真的是半個朝廷。
內相富弼首當其沖,身后是宋庠、吳育、龐籍,再往后還有唐介、趙允弼。
這還沒完,后面還有。呼呼拉拉唐奕認識的,不認識的,足有數十人之眾。
說半個朝廷都是謙虛的,資政殿大學士富弼是內相,東府政事堂代表吳育,三司使宋庠、樞密副使龐籍,加唐奕身后的狄青,西府正副宰相全在。御史臺有大宋的良心唐介,宗室有當代第一賢王趙允弼。
而后面那幾十個,應該就是三省三司三衙,六部的屬官了。
唐奕臉色一垮,無語道:“用不著這么大陣仗吧?”
“用!!”卻是富弼走了過來。
先的高揖大禮,與唐奕和狄青深深一揖。
“諸公辛勞,受弼一拜!!”
唐奕和狄青手都不知道擺哪兒了,急忙上前攙扶。
“相公,折煞我等了。”
富弼被二人扶起,卻道:“不世之功,當此一拜!”
說完,才把話頭轉了回來。
“若是可能,陛下恨不得親至燕云,我們這些又算得什么?”
唐奕道:“其實有觀瀾眾生就己經差不多夠了,陛下只要派一得辯之臣來”
“老夫知道。”富弼慈笑著接道。
“江山由將士們打下來了,下面,大郎且看我們這些無用文士的就是。”
燕云是收復了,但是收復絕不是終結,而是另一個開始。
十數州地,百余郡縣,原本行的是大遼的法,用的是大遼的官。現在一朝歸宋,卻要遵大宋的律,受大宋管制了。如何交接?如何過度?耶律重元的小朝廷如何安置?已經離群百年的燕云漢兒如何回歸?這都是問題。
且不說,古北關以北還有一個怒不可揭,視大宋為侵國仇敵的大遼。
耶律洪基是敗了,但還沒有退,是打是和,還未有定數。
歸根結底,大宋收回燕云不假,但卻非武力硬奪,有諸多取巧之處。大宋朝也不是一飛沖天,君臨天下。更不是盛世榮姿,中氣十足。
大宋還是大宋,還是那個千瘡百孔、傷痕累累的大宋。強宋,還只是一句空談。
“大郎且安心,接下來就交給老夫。”
唐奕點頭,他也想驅兵千里,直搗黃龍,也想北擊遼都,一錘定音。
可是不能,大宋僅有的二十萬可戰之兵都在古北關下。西北無守,國庫空虛,大宋可以威武一時,卻不能長勝一世。
最終,還是要靠文人的嘴來穩住局勢,贏得喘息之機。
“十年!!”唐奕緊盯富弼。
“相公只要給我爭取十年!”
“到時,不管是大遼,還是西夏,又或四海諸夷,大宋都會用刀和他們說禮。”
富弼點頭,面露憧憬。
“那老夫就等著你的十年。”
抬眼看向關外,“接下來,就要看司馬君實的本事,還有大郎下的那份餌料夠不夠份量了。”
唐奕隨著富弼的目光看去,露出一絲笑意。
“應該問題不大。”
“哦?”富弼輕疑。“大郎何來自信?”
“相公還不知道吧?”
“古北關一戰,除了一戰定燕云這個最大的戰果,還有一喜,一點不比燕云本身更輕。”
“什么?”
唐奕笑意更濃。
“耶律洪基的皇家近衛軍,打的只剩一萬了。”
六萬皮室軍,經大定保衛一戰,損失萬余。古北關大戰,耶律洪基刻意保存實力,只以各部族兵出戰。不然,也不會二十萬大軍攻關,打了一個月也沒打下來。
但是,閻王營出戰,讓他不得不精銳盡出,然后
然后,也就沒有然后了。
只一晝夜,送魂崗成了皮室軍的送魂崗,三萬余眾,盡數葬送。
大遼皇室的近衛精銳,一戰而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