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誘惑太大了。
四倍于現今大宋的糧食產量,四倍于現今大宋的人口基數,這盤棋
如何來下!
賈昌朝只覺自己呼吸急促,心跳驟升,砰砰,胸口撞擊的聲音在耳朵里震響回蕩。
四個大宋....如何來下?
如何來下
老賈知道,他賭了一把最大的,也賭對了。
這個局,他沒遇到過,范仲淹也沒遇到過,上述幾千年歷史,沒有一個人遇到過!
好牌,這是一手絕對的好牌!
即使在他的有生之年很可能看不到那四個億的局面,可是,能為其筑下基石、定下方針,賈昌朝已經心滿意足了。
這對于任何一個有的讀書人來說,都是致命的誘惑。
不行,老賈開始患得患失起來。
現在想這些還太早,唐子浩在問他,問他要如何來下。
這是考校,若答的他不滿意,那可能這四個億好棋就落到別人手里了。
想到這里,賈昌朝幾乎是趴在那諾大的山河圖上,心智飛快的轉動起來。
“嶺南!”
賈昌朝那是有真本事的,稍一看圖,就已經有了輪廓。
指著圖上“小小宋朝”的最南邊開口道:“玉米、土豆到處地可植,那么五嶺之外的貧瘠山地也將再不是問題。”
“所以,嶺外蠻荒之地也將很快成為歷史,甚至”
老賈飛快的思考著:“甚至在不遠的將來,五嶺之外這片土地會比北方更加的富庶。”
難怪唐奕先跑到嶺南來了,他就是早有準備?
“還有!”老賈說到興起,指著圖上一角。
那里是大遼,雖然只有輪廓,沒有寫明是大遼,可是老賈認得,那就是大遼。
“四億的人口已經不需要任何陰謀詭計!,大遼將不再是威脅,大軍壓進,足可把遼人趕到沙漠里去!”
“不對。”剛剛說完,又自己把自己推翻。“不用這么麻煩。”
“玉米、土豆是耐寒耐旱的,也就是說,大遼五京范圍之內,包括極北苦寒之地,皆可耕種。”
“我們只要用農耕把遼人拉下馬背,拿起鋤頭就好。”
“農業會慢慢蠶食大遼,根本不用打。”
“還有西夏!”又指向同樣沒有名字的西夏疆域。
“吐蕃”
“大理!!”老手在圖上猛的一蓋。
“只要稍加征服,把中原的農耕文化滲透進去,這困擾了漢人千年的番邦異族都將成為歷史!”
“很難。”唐奕平靜地看著賈昌朝,竟潑起了冷水。
“即使這些地方盡數被漢化,亦被農耕所占領,我們也很難掌控這么大的疆域。”
“誒!”賈昌朝嫌棄地一擺手。
“都這個時候的,子浩也不用藏著掖著了吧?”
“你的觀瀾商合不就是干這個的嗎?”
抬起頭來,“這十年間,老夫無時無刻不在看著觀瀾一步一步鋪滿大宋,于是老夫發現一個問題。”
“什么問題?”
“就是華聯鋪和運網的重點不在于開了多少家分鋪,也不在于給官家和你創造了多少財富。”
唐奕更加玩味地問道:“那在于什么?”
賈昌朝答道:“在于它從南到北,從東向西,盤活了整個大宋的商農百業!”
“哈。”唐奕笑出了聲兒。“果然最了解你的人永遠是對手。”
“相爺所言不假,觀瀾的根本就是把各個獨立存在的行業粘合成一個整體。”
“所以嘛!”賈昌朝面露得意之色。“有你的觀瀾,這么大一片地就能粘合在一起。加之我們施行了千年的禮教法度,要真正掌握這個天下,不難!”
唐奕點頭。
“沒錯!可是,還不夠。”
“還不夠?”老賈擰著眉頭。“哪里不夠?”
唐奕道:“相爺是有抱負的人物,也是讀書人中為數不多敢想敢做的果決人物。”
“可是,您別忘了,儒家大道幫我們治理這個天下,幫我們教化德行,但有得必有失”
“它同時也讓漢人少了一點相爺這樣的野性,.少了一點侵略性。”
“一指圖上,相爺的理想很豐滿,可是現實卻很骨感。”
“因為根本就走不到你想像之中的這一步,我們甚至連走出去都做不到,哪里還輪得到觀瀾發揮效力?”
“這當如何呢?”
賈昌朝沉默了。
低頭沉吟,緩緩點頭,“確有此弊進退兩難。”
“如何去弊存優?”
“如何走出去呢?”
說著說著,老賈猛的瞪圓雙目,僵硬著脖子,慢慢看向唐奕。他不知道怎么地,想起一個事兒來。
“天下至圓”
“你的天下至圓!”
唐奕說什么也不肯為“天下至圓”這句認錯,難倒
“你”
“你要傾覆儒道!?”
這就是和聰明人聊天的好處,一點即通。
唐奕揚起嘴角,“言過其實了!”
“我并不想顛覆它,只不過想給它加點料。”
儒學有它的存在價值,至少在文明沒有發展到忽略時間、空間的地步之前,儒術的教化作用在統治層面來說,是無可替代的。
況且,沒走到理學那一步的儒學也并沒有那么不堪。
唐奕只想讓“二程”在里面夾帶一點私貨,給統治階級找一個“打出去”的理由,給除了當官以外的科學跟探索找一個上升的渠道罷了。
賈昌朝怔怔地看著唐奕,說心里話,即使唐奕現在可以說是坦誠相見,可是偏偏老賈還是有種看不透的感覺揮之不去。
他已經是順著唐奕的思路,盡最大可能的放飛想像力了可是,他還是跟不上唐奕的節奏。
“這這可行嗎?”
唐奕道:“可不可行,那是我的事,無需相爺操心,相爺只需看好這盤棋怎么下。”
“至于還需要哪些棋子,奕會給相爺準備好的。”
“那就.”老賈怔怔地看山河圖。“那就這么下吧!”
“也就這樣了?”
最后一句是個問句,實在是賈昌朝不知道這個瘋子心里到底還裝著什么驚世駭俗之想。
而唐奕也沒讓賈相爺失望,回答絕對對得起這個問句。
“還不夠。”
“還不夠?你還想如何?”
唐奕一指圖上,“這里是交趾,這里是琉球。“
“高麗!”
“金五國!”
“東瀛!”
“黑汗、高昌!”
“還有這里....呂宋、海南諸島!”
說到這兒,唐奕停了下來,先不點名,而是偏頭看向老賈多了一句嘴。
“相爺你說,始皇帝一統,統一度量衡、文字、禮教,其意義何在呢?”
他跳的太快,老賈還沒從他指點過的那些地方里回過神來,想了半天才答:
“戰國之時,各諸侯國的文字、語言,包括文化已經開始出現分歧。”
這種分歧可不是方言與方言,扁字和方字之間的差別,而是完完全全的走向了不同的方向。任其發展,后果就是后世的歐洲,除了膚色相同,南北幾乎找不到共同點,也不可能被融合成一個民族。
賈昌朝繼續道。
“若不強行統一,那么很難說中原大地會變成多少個獨立小國。就算統一,在軍事上打贏了,各國也很難粘合成一個整體。”
“而始皇之政策,看上去近乎粗暴,卻強行矯正了各國的方向。統一的禮教、統一的信仰、統一的文字、語言.”
“這些加在一塊兒,才成就了華夏千年一統的大局。”
“不錯。”唐奕笑著點頭,老賈是有真本事的人。
再次一指圖上。
“那相爺發沒發現,這個四個大宋的大棋,和當年始皇之局,很像呢?”
“很像?”賈昌朝沉思起來。“哪里像?”
唐奕道:“如果儒道可以走出去!”
“如果漢人多了幾分狼性!”
“如果大宋足夠富有!”
“那么....”
“現在就是千年之前的秦王掃。”
“大宋就就是十萬秦甲!”
“燕、韓、楚、齊、趙、魏。”
“被征服的也不僅僅是土地,還有信仰、文化!”
“當他們的信仰、文化被統一之后.”
“這里。”唐奕大手一蓋,整個美洲大陸盡在掌握。
“這里。”地圖最下方,一座還沒畫完整的大島。
“這里。”大宋西南方向的的一片大空白。
“還有這里!!”
唐奕在整張山河圖上畫了一個圈,最后五指抱緊,攥成一個拳頭,砰的一聲砸在山河圖最上方的幾個大字之上————
大、宋、山、河、圖!
大宋山河圖...
大宋山河圖!
賈昌朝怔怔地看著圖上的幾個大字,已經不會思考了。
難怪地圖上的大宋只有那么一丟丟;
難怪大遼、西夏只有疆域,上面卻是一面空白;
難怪....這張圖叫大宋山河圖!
瘋了!!
簡直就是瘋了!!
如果上天給老賈重新再來一次的機會,他肯定不會問這個瘋子的野心,進而就不會聽到這么荒誕的答案。
他要干什么?
他要征服這張圖!
“你......你......”
賈昌朝喘著粗氣,“你的野心......”
“太大了!”
唐奕聞言,牽起嘴角,“心有多大,天下就有多大。”
老賈可沒聽出這瘋子是在裝十三,喃喃道:“這......這可能嗎?”
“不可能。”唐奕回答的坦然。
“但是值得一試。”
“否則,和咸魚有什么分別?”
日!!
賈相爺一翻白眼:
和著不想征服地球的都是咸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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