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讓我去當監軍!?”
唐家小樓之中,王韶一聲驚呼差點沒把院子里玩耍的唐吟、唐風四個小瘋子嚇著,而屋內的唐奕卻是一臉的便秘。
“這個和以往的監軍還不大一樣。”
“怎么不一樣?”
王韶瞪著眼睛,感覺越來越不好。和唐奕在一起混了那么多年,誰不知道誰啊?他越這么吞吞吐吐,越說明后面兒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話。
“你倒是說說,怎么個不一樣兒法。”
“就是....”唐奕陪笑一聲。“就是大小軍務還是由武將把持,你這個‘監軍’只管生活雜項、戰時動員。”
得,王韶一翻白眼,和著還是一個說了不算的監軍。
“不是....”王韶都氣樂了。“咱倆有仇是吧?”
依他王子純這政績,就算不進政事堂,老子去刑部,不出十年,也能被人尊一聲相公了。
這可倒好,還特么不如章子厚呢,直接混到廝殺漢堆兒里去了。
倒是不是王韶瞧不起當兵的,實在是大宋行武的地位在那兒擺著。他丟不起這個人啊!
“為什么啊?”
王韶也納悶兒了,心說,你不會真對蘇小妹起了色心,把好地方都給了大小蘇,剩下沒人待見的破坑就扔給兄弟幾個吧?
對此唐奕實話實說,“楊懷玉點名要的你。”
“嘿!!”王韶不干了。“楊老二,老子和你沒完!”
轉頭一想,又不對,唐奕沒說實話。
又問:“為什么非得給閻王營配這么個多余的‘監軍’啊?”
“監軍不管事兒,那要他還有什么用?”
“再說了,朝廷給狄青下旨,事急從權,先斬后奏。這已經是展現出以往不同的姿態,說明朝廷開始信任武人,敢于放權了。”
“在這個節骨眼兒上,你還要給閻王營派監軍?這不就是自相矛盾,純屬自己打自己臉嗎?”
對于王韶之問,唐奕這回倒是神情一緩。
不怕你問,就怕你不問直接懟回來。只要你問了,唐奕就能把你忽悠瘸。
“因為有必要!”
唐奕一臉凝重,“與狄青的旨意,與其說是放權,倒不如說是對狄漢臣本人的信任更多些。”
“當然,大宋像狄青一樣的忠良很多,朝廷都可以放心。”
“但是....”
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王韶,“一代王朝,光靠唯心之信終非正途。我們要做的,是在信任之上完善制度,避免意外!”
政治是理性的思維,單靠信任是不健康的。
即使趙禎近乎無限度的信任唐奕,但是在那塊誓碑之上,還是加上了“財不蓋國,權不過君”的字眼。
這并不是說趙禎不信任唐奕,更不是說預言有一天,唐奕會富可敵國,權冠朝野,而是一種理性的預防,無可厚非。
正如狄青一樣,朝廷信任狄青,明旨可先斬后奏。但是,這種信任也只是“事急從權”。
以之為范本鑒行全軍,那顯然就是荒唐的。
在制度上完善信任,這才是身居廟堂的唐奕等人職責所在。
對此,王韶一陣無語,唐奕說的,自然有道理。
可是,監軍之職,大宋歷來有之,而且在他看來,純屬扯蛋。
讓不會打仗的文人去看管武將,難免會有不知道自己姓什么的主兒指手劃腳。
說心理話,大宋百年這幾次大敗,還真不是武人不能打,就是特么監軍誤事。
楊業怎么死的?是監軍不救!
雍熙北伐是怎么敗的?是因為曹彬的監軍就是太宗皇帝本人,瞎指揮一通,才把整個大好局勢全部葬送。
還有,澶淵之盟是怎么簽的?
要不是真宗親自監軍,明旨不打了,大宋能讓遼軍安安穩穩地撤回去?說不定那個時候燕云就歸宋了。
所以說,監軍真不是什么好東西,所以王韶瞧不上眼。
在書院之時,雖然他也算醉心兵法,苦研戰陣,可是,王韶自己清楚,和楊懷玉這些名將比起來,他就是個二半吊子。用兵法之術抓抓山賊土匪還行,讓他監軍,就純屬扯蛋。
況且....
王韶都快哭了,這還是一個不管事兒的監軍。
老子拼了六年才拼出今天的政績,眼瞅著就要冒頭兒了,你給我發配到遼河口去?合適嗎?
“子純,你聽我說。”
唐奕“語重心長”“苦口婆心”的開始忽悠。
“別小看這個‘不管正事’的監軍,用好了,其用作絕不亞于一名百戰將軍!”
“哦?”王韶擰著眉頭,一臉的不信。
“把兵喂飽了才能打是吧?那確實不輸百戰之將。”
“呵呵。”唐奕干笑兩聲。“你還別不信,這個位置,很重要!!”
掰著手指頭給王韶算了起來。
“首先,拋去軍中之務不談。”
“這是朝堂,是士大夫,甚至官家,與兵將之間連接的紐帶。”
“大宋軍內的情況你是知道的,朝廷管將,卻不管兵,導致兵為家卒,將為家將。”
“你的職責是把朝廷、士大夫,還有官家的指示、思想及時的傳遞給最底層的士兵,讓朝廷更好的掌控軍隊。”
“其次,隨著大宋軍制整改的開始,軍內職責會越來越細化、越來越繁復,單靠將領主管,必然無法做到面面俱到。”
“一軍之中,將帥主外,你來主內。”
“說白了,楊懷玉當爹,你來當娘。各司其職,方能讓閻王營發揮更高的戰力。
得,唐奕這么一說,王韶更鬧心,我成當娘的了。
苦著臉道:“還有嗎?”
“有!!”
唐奕繼續,“再者,因你職務之便,軍中將校兵卒心中想什么,想干什么,有何思慮,皆可盡知,更方便你提振士氣,動員三軍。”
“要知道,士氣高低,可是戰之首重啊!”
說著話,唐奕咧嘴一笑,“在這一點上,楊懷玉怎么可能有你會忽悠?”
“子純站在將臺上講幾句,那底下的兵還不都嗷嗷叫?”
“哼....”
王韶面有緩和,卻還是哼了一聲,斜眼瞪著唐奕,“我看你去更合適,你比老子會忽悠!”
“可是也不對啊?”
王韶一臉的糾結,“自古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兵也好,將也罷,心中只皇權大于天,還有必要再添一個‘嘮叨婆子’,天天在耳邊絮叨這點事兒嗎?”
不想,唐奕一攤手,看傻子一樣看著王韶。
“這種事....嫌多嗎?”
好吧,王韶敗下陣來。
從古至今,對于權力的掌控之事,還真沒有人嫌多。
何況,大宋的情況還有點特殊,將閥比皇權對兵的掌控更大。
見王韶低頭沉思,唐奕就知道,這小子讓他忽悠住了,基本算成了。
本來嘛,王韶開的頭兒就不對。
他要是和唐奕攀交情,打苦情牌,再把這些年的政績和前途擺出來,唐奕還真不好意思讓他去軍隊,畢竟他的本意也不想讓王韶去。
要知道,王子純在原本歷史之中也一代儒將,那是在大宋已經爛透了的情況下,還能帶兵擴土千里的大牛人。讓他給楊懷玉打下手兒,是有點屈才了。
可是,這貨估計也是死要面子,不想在唐奕這里邀功要人情,非扯什么必要性,那就....
說實話,唐奕也詬病監軍,但是,他不反對監軍制度。而且,和后世一對比就發現,不是大宋的監軍制度有問題,是監軍的職能有問題。
說白了,大宋的監軍擺不正自己的位置。
后世華夏,要求黨指揮槍,所以軍隊有指導員、政委之職。
不是一黨執政的國家,不要求黨指揮槍的,其實也有政委之職。只不過換了個名字而已。
比如米國,人家叫“心理醫生”,說白了,都是做思想政工工作的職能。
任何時代,任何政體,都不會嫌對軍隊的掌控力夠了。所以,政工之務不論放在哪朝哪代,它絕對不多余。
別說大宋,你就是倒退回春秋戰國去,這個王那個公,讓他在軍隊里多一個提振士氣,時刻和王權保持一致的角色,他也是樂顛顛的求之不得。
開辦武學院讓趙曙出任院長,這是在將領層面改變軍中思維,把家將變成皇權之將。
而在軍中配職政委,則是在兵的層面顛覆思想。
這是唐奕軍改從農墾裁軍,到整合現有的一個過程,不可謂不重要。
“為什么是閻王營?”
王韶終于發問,在他看來,閻王營是最不需要監軍的了吧?
“只有閻王營接受文人隨軍,別人才會接受。”
“那為什么是我?”王韶拋出最后的疑慮。
“第一,這個人即使不是你,也一定是一個通曉兵法的文官。”
“不但通曉兵法,而且必須是觀瀾出去的人我才能放心。”
“第二,不但要我放心,也要士大夫們認可。否則起不到轟動效應,后期推廣會很難。”
“第三,還要要楊懷玉放心,認可的人才行。只有這樣,這個人到軍中的阻力才會最小,更容易成功。”
“第四....”
“行了行了行了!!”還特么第四?只三條王韶就聽不下去了。
這是專門為他編出來的吧?
照這個三條掰著手指數,得是觀瀾出去的,政績好、名聲在外的,還得懂兵法,還得和閻王營熟悉
那特么除了他王韶,沒別人了!!!
“最后一個問題。”
“問!”
“這很重要嗎?”
“重要!”
“對子浩重要,還是于國重要?”
“于國!”
“那我接了!”王韶站起身行。
“旨意一下,我就北上遼河,到閻王報道!!”
唐奕也站了起來,“三年!只要三年!只要新改一成,定不負子純今日奉獻!”
王韶灑脫一笑,打趣道:“有子浩這句話,韶就放心了!”
嘆了口氣,看向遠處,“還真有點怕給人家當一輩子奶娘啊”
調過頭來,看著唐奕,“到時候,即使不回京,你也得讓我帶兵!”
“行!”唐奕重重點頭。
“一言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