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老太爺到了范宅,見范仲淹竟出門相迎,讓他頗為受寵若驚。
只是進到范宅,看到錢文豪被打得不成人形,而兩個行兇之人正安坐廳前,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不由眼神之中閃過一絲狠厲。
“還請范相公為我家文豪做主,嚴懲惡徒!”
范仲淹聞言一滯,狠狠地瞪了范純禮和唐奕一眼。心說,老夫一生剛正不阿,沒想到,老了老了,還要給兒子、徒弟擦屁股。
尷尬地清了清嗓子,“錢大官人莫急,老夫叫你來,也是商量如何處理此事。”
“商量?有什么可商量的?事實俱清,我孫兒被打成重傷,行兇之人也已服法,范相公秉公斷判就是。”
“呃.....這....”
“錢大官人可知,錢文豪聚眾搗毀福隆雜鋪在先?”
“范相公放心,我錢家絕不讓相公難做,砸毀的財貨,我們照價賠償,定讓張全福滿意。”
“切~!”范純禮不爽地小聲嘟囔,“有錢就了不起啊?”
唐奕也是不屑一笑,“照您老人家的邏輯,是不是我們賠了錢了,也能了事?你想要多少?小爺給你!”
錢老太爺被二人咽得臉色鐵青。
“范相公看到了吧?惡徒不但行兇在前,而且不知悔改,如不嚴懲,那還了得!?”
“錢大官人所言極是。”范仲淹附和道。
轉臉對唐奕二人就是一聲喝罵,“都給我閉嘴!我看你們是皮緊了,打了人還有臉鼓噪!?”
范純禮一縮脖子,唐奕則依然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
不但錢老太爺,就連范仲淹都恨得牙根直癢,這小子就不能收斂點?
“我看你是無人管教,散漫成性了,別以為老夫不能用家法治你!”
“范相公所言極是,這等惡徒就應.....”
“呃....家法?”
錢老太爺一怔,這才反應過來,并感覺到了一點不尋常的味道。
“實不相瞞。”事到如今,范仲淹也沒什么好瞞的了。
“范某教子無方,此二子,一個是范某的不孝子純禮,另一個則是老夫的弟子唐奕。”
......
錢老太爺眼前一黑,終于明白了為什么讓自己來范宅,而非州府大堂。
原來,知州大人就是罪徒的親爹啊!
這官司還打個屁?
......
“錢大官人,你看這事....”范仲淹一輩子沒求過人,今天這般還是頭一回。
“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一家人了。”錢太爺腦袋轉得還是挺快的。
“既然是范相公的公子和高足,我看此事多是誤會,大可不必興師動眾。”
范仲淹就坡下驢,一拱手,“錢大官人高義!”
“不敢當,不敢當。”
“錢公子的一應診金湯藥都由老夫承擔,了表歉意,還望錢大官人不要推辭。”
“范相公說笑了,文豪有錯在先,怎敢讓相公破費。”
......
唐奕看范仲淹和那個老人精打起了太極,心里不禁感嘆,老師果然厲害啊,自帶無敵光環,不但自己牛氣,連身邊的人也罩得住啊!
而賤純禮則是另一番計較,早知道這么簡單,當時就應該大喝一聲“我爹是范仲淹!”說不定,還能躲過一頓板子。
一場打人風波就這么過去了,錢文豪裝十三未遂,還被反殺。不但一頓胖揍白挨了,錢家還賠了張全福一大筆銀錢.,丟人丟到姥姥家了。
而唐奕師從范仲淹的事情也因此不徑而走,全鄧州都知道唐家大郎福星高照,唐家自唐冠宇敗家沒落之后,只隔半年就又華麗麗地一飛沖天了。
大伙兒羨慕的同時,也不禁對張、馬兩家的刁鉆眼光刮目相看。你看看人家這運氣、這眼光,怎么就沒落到自己頭上呢?
而唐奕......
以后能不能飛起來還不知道,可以確定的是,現在肯定是趴窩了。
范仲淹可不是嚇唬人,送走了錢太爺,立馬就是一頓“小竹板子燉肉”,把唐奕和賤純禮屁股打開了花。
之后幾天,唐奕連床都沒下來,睡覺都得趴著。
對于范仲淹這種封建大家長作派,唐奕是極盡譴責。但是沒辦法,形勢比人強,當時只顧著爽了,哪里想到會吃板子?
而賤純禮趴在床上琢磨了兩天,本公子怎么就豬油蒙了心,跟著唐奕當起了紈绔呢?
回想當時的情形,他好像被唐奕這貨給坑了。
.....
五月十八,傳得沸沸揚揚的福隆新酒終于上市。
張全福聽了唐奕的主意,還特意搞了新酒特賣活動,上市頭天一率半價。
十八早上,福隆鋪門口排隊買酒的百姓就把東市正街堵了個水泄不通。隨著張全福把一塊大紅綢子,從門前高立的一塊牌匾上扯下來,三個蒼勁的唐楷大字躍然匾上,展現在眾人面前。
醉仙釀!
眾人不禁暗嘆,這個名字起得端是美妙,連神仙都醉了,那得是何等佳釀?
有心之人還發現,在醉仙釀三個大字下面,還有一個落款,顯然這字來頭還不一般。
待看清之后,更是驚詫莫名——慶歷六年夏范希文。
沒錯,這幾個字是唐奕厚著臉皮找范仲淹求來的。
而福隆實店面里邊,還有一塊匾,那是一首專門為醉仙釀做的賦,屬名是河南先生——尹洙。
有這兩位大牛人幫著打廣告,新酒想不火都難。
張全福看著長街擁堵都是來買酒的,樂得合不攏嘴,大手一揮:“開售!”
可是一賣起來,卻把他嚇壞了。
只一個時辰,竟售出去三缸新酒,一千二百多斤。
這可是半價啊?照這么賣下去,晚間收檔之時,就是六千斤,只這一天就少掙了600余貫。
嚇得張全福趕緊采用限購的方式,控制銷量,這才穩住了局勢。
盡管如此,到了晚間一算,頭天上市,新酒也賣出了四千多斤。只一天的工夫,酒坊存酒十去其一,把張全福心疼的不行。
他卻忘了,別人都是發愁賣少了,他卻心疼賣得太多了。要是讓別家知道,非說這老貨矯情不可。
這一通折騰,酒坊雖然少掙了不少,但也徹底打響了名號。
醉仙之名聲聞鄧州,連鄰近州縣都知道鄧州出了一種新酒,堪稱酒中佳品。
而唐奕雖然吃了板子,但卻心情大好。
一切都朝好的方向發展,新酒一炮而紅,就算過了開始這幾天的熱度,以后平均日進百貫還是不成問題。老師請辭也成事實,而且,尹洙自從用了唐奕的柳皮藥酒之后,病情也大好。
外患用藥酒蒸敷,再加上孫郎中用湯劑調理內因,加上按醫囑控制飲食,尹洙的身體比之從前已經康復不少。昨日甚至出了偏院,到府街上走動了一圈。
日前,黑子和憨牛也從朱連山中帶回了一眾老幼,都被安置在酒坊之中。
如今都知道,張全福與知州大人關系匪淺,自然沒人注意這群來路不明的流民,一切都向好的方向發展著。
只不過..
讓唐奕、范仲淹想不到的是,鄧州一片升平,而遠在千里之外的京師開封,卻因為范仲淹的一本辭呈.,掀起了一陣狂風巨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