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說的話,這才多大一會兒就傳到趙禎耳朵里來了。
哪個嚼舌頭的,生兒子沒好吧,歐陽修躺槍。
他不知道,昨天歐陽修在回山客講,知今天給柳七公立碑,就住了一晚沒回京,今早正好在北屏上聽到唐奕與一眾儒生的胡鬧。
禮成他就回京了,正好趙禎有事召見,閑聊的時候說到了這個梗,真不是有意嚼唐奕的舌頭。
“聽說你要考狀元?”
趙禎這話可怎么答?別人問,唐奕還能吹吹牛,或者起誓發愿地賭氣一番。他問
唐奕要說“是”,那可就算是定死了,改不了了。
李秉臣見官家一問,把唐子浩問住了,抿嘴圓場。
“陛下還別說,以咱們大郎的本事和見識,拿個狀元卻是說得過去的。”
“哈哈!”這時的趙禎早沒了皇帝的樣子,一副長者作派。“他拿狀元?你讓他背個《孝經》來聽聽。”
《孝經》這個梗,趙禎也知道
唐奕苦道:“都已經很丟人了,您就別落井下石了。”
趙禎笑得更是開心。從見面,唐奕就一口一個草民,甚是恭敬,聽得他這個別扭,生怕這孩子疏離了。現在倒是正常了。
“丟人?”趙禎不打算放過他。“賭都打了,要是考不上,那時候才是真丟人喱!”
好吧,趙禎與范仲淹一樣,開始用激將法了。
他可是盼著唐奕入朝,盼得眼都快瞎了。
以趙禎的意思,還考什么試?直接恩蔭入朝就是了。
科舉雖是正途,但恩蔭官也不是沒有身居高位的例子,那個夏竦也是恩蔭入仕,后補的進士,張堯佐亦是如此。
可是,偏偏不行!
大宋講究的是一個平衡、禮度。趙禎不得不顧忌各方的意見,別人倒還沒什么,偏偏就唐奕不行。
別忘了,他頭上還有個“謀反”的屎盆子呢?
雖說是構陷,但是,有這一層,那些所謂的清流必然會跳出來。就算是唐奕正經考上來,也都不一定一帆風順,何況是蔭補?
所以,趙禎不得不再等兩年,而且激著唐奕考個狀元出來。哪怕就是三甲,到時也能讓諸臣閉嘴了吧?
可是狀元?
怎么考啊?
回到回山,在碼頭正碰見張晉文和曹佾。
曹佾眼前一亮,“正找你呢!聽說你入宮了?”
“別找我!”唐奕鼻子不是鼻子臉不臉。
二人一怔,這是怎地了?又發什么瘋?
不過,太知道唐奕的脾氣,這時候不能招他。一聲不吭地跟在唐奕身后,一直跟到小樓。
進屋之前,唐奕擰著眉頭回身,“你們跟著我干嘛?”
曹佾道:“氣消了?那說正事兒!”
“說什么正事!?”唐奕嚷道。“耽誤了老子課業,算你的算我的?考不上狀元,算你的算我的!?”
曹佾被他頂得面紅耳赤,心說,哪惹來的氣性,跟我撒什么啊!?
不想,唐奕又補了一句,“從今天開始,大小事務自己做主。沒我唐奕,你們還掙不來養家錢了是怎地?”
“你你啥意思?”
唐奕進屋,反身關門。樓門關上之前,只聽他鄭重其事地道:“意思就是,老子要閉關苦讀,你們屁事兒太多,離我遠點!!”
咣,門板拍在一處,發出一聲悶響。
隨即,就聽里面,唐奕聲嘶力竭地吼道:“巧哥!!!拿《孝經》來!”
張晉文愣愣地看了半天,轉頭對曹佾道:“他啥意思?當起甩手掌柜了?”
曹國舅深以為意,沉重點頭,“大郎這回好像認真了”
“噗”
張晉文噴了,“認真?他不會真要考狀元吧?”
樓門猛的又開了。
唐奕沖出來,指著張晉文的鼻子大罵:
“誰要考狀元!?誰要考狀元!?我考你大爺的狀元!”
“再特么提‘狀元’二字,老子把你這些年嫖過的姐兒刻塊碑,立在碼頭上!”
樓門又關了
唐奕真要考狀元。
正如他在北屏山上,在柳七公墳前所想,特么都是兩肩膀扛一個腦袋,誰怕誰啊!?
第二天一早,賤純禮迷迷糊糊地起床;迷迷糊糊地先去給父親大人請安;迷迷糊糊地路過唐家小樓;迷迷糊糊地聽見從院里傳出郎朗讀書之聲
子曰:“先王有至德要道,以順天下,民用和睦,上下無怨。汝知之乎?”
子曰:“夫孝,德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復坐,吾語汝。”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揚名于后世,以顯父母,孝之終也。夫孝,始于事親,中于事君,終于立身。《大雅》云:‘無念爾祖,聿修厥德。’”
賤純禮掏了掏耳朵,這動靜好熟,怎么聽著像唐大郎?
好奇地進院一觀。
這一看不要緊,真特么是唐奕!
正捧著本《孝經》,搖頭晃腦地背頌
“特么見鬼了!”
賤純禮偷偷地又撤了出去。
回到大宿舍。
“我特么看到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曾鞏知道他喜歡一驚一乍,沒當回事兒地問:“看見什么了?”
“唐大郎起早溫書”
呵
呵呵
一屋子正在整理內務和洗漱的同窗無不干笑。
王韶道:“那還真挺不可思議的。”
然后就沒了下文。
“真的!!”
賤純禮一看大伙的表情,就知道沒人相信。忍不住大叫:“沒開玩笑!”
蘇小軾裝模作樣地捅了捅晏幾道:“來觀瀾幾年了?”
“三年多。”
“見過小唐教諭早起看書嗎?”
“沒有!”
又看向宋楷,“你呢,來幾年了?”
“七年!!”
“見過小唐教諭早起看書嗎?”
“沒有!”
“所以嘛!”蘇小軾,賤賤地朝范純禮一推手,“假的!”
“你個倒霉孩子,比老子還賤!”范純禮照著蘇軾的腦袋就是一下子。
“輕點,打傻了!”蘇軾白了他一眼。“要考狀元的。”
范純禮不搭理他,對眾人嚷道:“反正我說的是真的,信不信由你們!”
曾鞏道:“就算他看書,又能怎樣?可真能考狀元不成?”
宋楷則不然,停下手中動作。
賤純禮是他兄弟,他想什么,宋楷怎么可能不知道?
有些沉重地道:“老三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宋楷環視眾人,“唐瘋子要是不正常了”
王韶一個激靈,終于反應過來,接道:“那離發瘋也就不遠了。”
章惇也終于轉喜為悲,“不會把火氣又撒在咱們身上吧?”
屋里的人無不打了個寒顫!!!
這時,
獨臂閻王的出操哨子,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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