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冰嵐之殤、溫言如華”的萬賞!
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唐奕知道老人早晚有一天會離世而去,他也一直安慰自己:七公一生流離坎坷,有今日的結局,已經是很好了。
集賢殿直學士置仕、觀瀾立碑紀念,又有親子、摯友、滿城粉黛相送,風光大葬,足以告慰平生。
比之原來的歷史軌跡,客死異鄉,又無錢安葬,最后還是群妓湊錢送了七公一程,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
但是,當這一刻真的來了,那個風流老頭兒真的就這么走了,唐奕還是抑制不住的悲上心頭。
也許是因為與前世父母時空永隔也許是來到這個風月無邊的時代,就雙親不在。親情的缺失,讓唐奕近乎偏執的依賴親情,依賴觀瀾書院的這些老師們。
范仲淹擔心唐奕,由甄金蓮扶著,費力地爬上北屏。
見唐奕在七公墳前長跪不起,心中也是悲凄。
想了想,上前勸慰道:“七公走的安詳,了無牽掛,你就”
唐奕不聽,悲道:“怎么就不傳個信,讓我早點回來?怎么就不能等我回來,送之一程!?”
“回來又能怎樣?”范仲淹緩聲道。“等了回來,又想等著看你們高中,等到了高中,又想見你們子孫滿堂”
“七公說他累了,就不等了。”
“那”唐奕就像一個堵氣的孩子。“那怎么連塊碑也不立!?柳涚怎當人子的!?”
范仲淹平靜笑道:“這也是七公吩咐的,先不立碑,等你回來,讓你和柳涚一起把碑立起來。”
唐奕聞言,再難自己,一雙血瞳已經被淚水模糊的,看不清東西。
“柳師父有心了。”
唐奕怎會不知道柳七公的良苦用心?
他知道唐奕回來之后必是悲痛,特意把立碑之事延后,只等唐奕回來親手立起。意為不能相送,起碼讓他立碑,也算是了了唐奕的一個心結。
甄金蓮扶著范仲淹,看著墳前跪倒的一眾弟子,心中感慨:
能遇上柳永、范仲淹、孫復、杜衍這樣的名師,是這些孩子幾世修來的福份。
可是同樣,能有這樣的弟子,也是范仲淹、柳七公他們的福份啊!
這些重情重義,見識、膽色皆是一流的孩子,又何嘗不是他們生命的一種延續呢?
此時,再看北屏山的楓林秀婉,卻是別有一番韻味。
輕風撫過,枯葉干枝沙沙作響,宛若一個老人,一邊鳥瞰回山盛世,一邊笑吟著一首絕世美詞。
長安古道馬遲遲,高柳亂蟬嘶。夕陽鳥外,秋風原上,目斷四天垂。
歸云一去無蹤跡,何處是前期。狎興生疏,酒徒蕭索,不似少年時。
柳永少年游
從北屏上下來,唐奕一直一言不發,走到自己小樓前,臨要進去,唐奕才木然回身,對宋楷道:“去找個石匠。”
宋楷點頭,“我親自去!”
他知道唐奕這是要給柳師父立墓碑。
唐奕點頭,怔怔地往小樓里走。
宋楷叫住他,“碑上刻什么?”
墓碑不是豐碑,簡單很多,但也有很多不同。有官身的刻官職,以七公為例,當是:集賢院直學士柳耆卿之墓。
亦有以后輩之名立之的,如“先父大人柳耆卿之墓”。
宋楷不知道唐奕想以何為文。
“刻些什么?要不要墓志銘?”
唐奕頓了一下,緩緩搖頭,“什么都不要只一句話。”
“什么?”
“千、古、風、流、第、一、人!”
嘶!!
宋楷倒吸一口涼氣,這特么也太“大”了吧?
可是,聽唐奕那個語氣,不容有疑,宋楷不敢多問,老老實實去辦了。
大嗎?
是不小
唐奕自己也知道,七公雖風流無雙,但卻當不起這么大的名頭。不說別的,上有詩仙李白,下有蘇東坡。往后數,還有個唐伯虎也不是個善茬子。
老子說是第一人,就是第一人,誰讓他是我唐奕的老師呢?
千古風流第一人柳耆卿之墓???
這個碑,要是只有七公之子柳涚,是說什么也立不起來的。他沒那么厚的臉皮,也沒那么大的本事,把“第一”這個詞兒安在自己父親身上。
但是,唐奕
人們一聽這碑是唐奕要立的,好吧,都沒人覺得奇怪了。
就連杜衍聽說唐奕要立這么一塊碑,都只能無奈苦笑,“混小子,一回來就不消停!”
唐奕站在下面不說話,反正這個碑他是鐵了心要立了,誰說也不好使。
范仲淹了解唐奕,對杜衍道:“由他去吧!不然,他過不去自己心里那道坎。”
杜衍歉歉君子至謙至禮,還有點接受不了唐奕這么張揚的舉動。但聽了范仲淹的話,也心疼弟子,忍不住調笑道:“你給七公安了個風流第一人,想來不能厚此薄彼吧?”
“呃”唐奕沒想到,一向不愛說笑的杜師父好像要開他的玩笑。
“老師要說什么?”
杜衍看了看范仲淹,一攤手,“那我們這些老家伙去了,你又得給安個什么名頭?”
“呃”唐奕無語了。
不想杜衍哈哈大笑,“老夫可得告戒家子,將來立碑的事兒,可不能讓你參與。”
唐奕道:“老師春秋正盛,莫要說些不吉利的話。”
“好,不說這個。”杜衍點到即止。本就是想讓唐奕心思別那么重,要是反而勾得他多想,就不美了。
“我來問你,聽你范師父說,你與耶律重元搭上線了?”
唐奕點頭。
杜衍知道他志在燕云,也不多問細節,直言道:“幾成把握?”
“五成!”
“五成?”杜衍喃喃自語。
唐奕以為老師正氣一生,不太喜歡他這種手段陰險的做事風格,有些心虛道:“老師是不是不喜”
沒想到,不等他說完話,那邊杜衍猛的咬牙道:“值了!!”
看向范仲淹,“若為燕云,縱使只有三成把握,亦值得一試!”
唐奕又愣了。
看來,君子無所謂正直,只是背叛的籌碼太低啊!
在燕云的問題上,連杜師父都不以君子自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