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著,是這個時代青樓“名媛”的一慣作風。
自許多金,把大金錠子往那兒一拍,就能像現在娛樂場所那般排著隊讓你選的,那叫“娼”,而非“妓”。
說的直白一點,“娼”出賣的是肉體,只要有錢就行,管你是屠戶,還是賣菜的。
而“妓”,玩的要高級得多,你得有錢、有名、有才,還得有精力,肯花心思。就算是這樣,最后人家沒看上你,還是白搭。
她們出賣的是情感,或者說,是初戀的感覺。
而那些名聲甚大的名妓花魁,則又是另外一個層次了。
他們出賣的,可以說是男人對女人的所有——幻想。
美貌、知禮、博才、善解人意。
琴棋書畫、歌舞俱精,上得廳堂,入得帷床
反正,你可以在她們身上找到所有你想要的品質。
這樣的女人,怎么可能讓你隨便上手?
這么說吧,青樓不是進去之后,自報家門,我是大才子誰誰,人傻錢多文采好,就能拿下的。
更不是把錢往桌上一拍,老鴇立馬嬉笑顏開地揣在懷里,然后扯著嗓子高喊:“如花~!接客啦。”
好吧,這是逛窯子。
去青樓,若相中哪位姑娘,第一次去是絕難見到人的。
一般的青樓名妓,是不會因為你的名聲就直接撲上來的,人家玩的那叫朦朧。
當然、像柳七公那樣的神人另當別論。
反正第一次去,別說正主,你連正主兒身邊的丫鬟都見不著。
范仲淹為什么會和甄金蓮發生那段奇緣?縱使那時的范仲淹貴為潘陽太守,第一回去,人家也只是派了個十多歲的女童陪你坐坐。而且,這還算是給面子,優化了“流程”的。
一般人第一次去,出來個老媽子就不錯了。你還不能有一絲色急之相,必須氣定神閑,留下詩文好詞贈與姑娘,并說明改日再來拜會。
然后,就可以走了。
名妓們會從留下的詩詞之中揀選文采好,又合心意的進入下一輪。
等你再來之時,沒選上的自然是拒而遠之,選上的也別高興,還差得遠呢。
還時還是除了老鴇子,誰也見不著。不過,運氣好的,能多得一樣東西就是姑娘的親筆書信,或是所作詩文的賞評,或是姑娘親手所作的詩詞,意為考校,也為交流。
如此幾番飛鴻往來,你被人家勾得心急火燎的同時,姑娘也在看你是不是有真才實學。
過了上面這一關,再來之時,老鴇會把你請入樓中小歇。其間奉茶獻酒,并讓侍女、歌伎做陪,閑談慢續。
可別小看了這些下人,這都是正主兒身邊的人,是代替主子來考察客官的人品、家世的。若是不中意,對不起,您出局了。
如果過了這三關,恭喜你,終于能見到人了。但,也只是隔著珠簾遠遠看一眼。聽首曲子,談續幾句體己的話兒。
這個時候就是比財力,比風流倜儻,比談笑風生,比花心思的時候了
總之,你不但要姑娘愛上你的錢,愛在你的文采,更要人家愛上你的人。
折騰到最后,真正能走到姑娘心里,進而走到姑娘房里的人,寥寥無幾。
唐奕沒來到大宋之前就非常疑惑這一點,說句心里話,他覺得這事禁不起推敲,有點太扯淡了。
別說是古代,就是在后世,泡個女明星、包個二奶什么的,都不用這么勞心勞神吧?就算是正經娶老婆也沒這么費勁的?
更不能理解的是,古人還樂此不疲,你要不按這一套的賤相來都不行,都不算你是風雅之士。
直到唐奕真來到這個時代,設身處地,他才一點一點地理解了這是一種什么心態。
青樓文化,一直延續到民國之后才慢慢消亡。為什么?
因為,它失去了原本滋生的土壤。
癥結,就在華夏幾千年的傳統禮法之上——包辦婚姻。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是漢人要寫在律法里的規矩。
上到皇天貴胄,下到升斗小民,誰也別想對自己的“愛情”做主。別管你是誰,誰想做自己的主,誰就是找抽。
就連唐奕這個骨子里就刻著現代思維的后來人,也不得不屈服在“包辦”的淫威之下。
所以,青樓成了文人們唯一品嘗“自由戀愛”的土壤。
這里揮灑的不僅僅是欲望和占有,還有愛情最本質的東西。
青樓在大宋的存在,是扭曲的,即被排除在世風之外,又被最“講禮說法”的士大夫趨之若騖。
是以,這些個艷姐兒們都被慣壞了,口味一個比一個刁,而且越是出名的越刁。
引用著名“啟蒙”讀物《金瓶梅》中,西門大官人的一句話來解釋下,怎么才成泡到這樣的女人——
“潘、驢、鄧、小、閑。”
潘——潘安的潘,意為,要有潘安之貌;
驢——呃......隱晦點說就是:那話兒要像驢子一樣強壯(一點都不隱晦);
鄧——像鄧通一樣有錢;
小——得花小心思,懂得小浪漫;
閑——最后,還得有閑工夫。
上面幾條要都具備了才行。
當然,這只是常態,不是沒有特例。
柳師父要是活著,橫掃大宋一切青樓香閣。
范師父要是出馬,不說生撲,但也沒誰敢跟范仲淹拿架子,名氣在那擺著。
再比如,蘇子瞻......這位的魅力值直逼柳七公,應該也沒有他敲不開的妓女門。
可是,這個冷香奴居然連蘇子瞻都沒見著,卻著實讓唐奕意外。
“我倒是好奇,你都見不到的姑娘,宋為庸是怎么辦到的?”
蘇軾一邊急匆匆地跟著唐奕回小樓接人,一邊一撇嘴:
“哼!要是自憑本事,他宋為庸折騰一年也見不著香奴姑娘,誰讓他有個好老子呢!?”
“哦~!”唐奕拖長了聲調。
懂了,原來是宋狀元的面子。
“你是不知道。”蘇軾吃味地開始八卦。“不光我見不著,章子厚、王子純那些鳥廝花了大錢,天天往凝香樓跑,也是沒見著。”
唐奕一擰眉,“那這個香奴姑娘想干嘛?”
據他所知,搬到回山來的名妓無外乎兩個目的:
第一,這里夠繁華,不輸京城,客源充足;
第二,相中了觀瀾書院的才名。
花了大錢,還是觀瀾一等一的才子們都拿不下,那可就有點說不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