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臣,特別是有功的文臣,大宋還是不會忘記的。
唐奕是范公門生,雖然殿試罷考,但那也是事出有因,為國為民。
所以,他勉勉強強算是個文臣。
而等唐奕一過幽州,富弼所說的那個“驚喜”也就來了。
確實是驚喜
剛過幽州,朝廷前來迎接的儀仗也就到了,規格之高,讓唐奕有點沒想到。
殿前司都指揮使王守忠親帥皇家儀仗接伴,一路陪同南下。
而過了白溝河,自雄州開始,清城除道,張樂設飲,遇城則迎,逢州必儀。
百姓從城頭送到城尾,無上榮寵盡歸復燕英雄。
而當唐奕帥隊終于回轉京師的時候,趙禎更是祭出最高禮儀——郊迎三十里。
距離開封還有三十余里,眼見前方人山人海隱約可見。
開封城的百姓把這最后三十里已經塞滿了,滿朝文武、皇家儀仗,盡是翹首以盼,等著復燕功臣的到來。
唐奕這時卻沒有行在隊前,而是撥轉馬頭,與隊中的一騎并行。
楊懷玉、王守忠等人無不擰眉,特么眼見就到了,你往哪兒跑?
唐奕卻不管那個,向并行的那人看去。
只要一搭眼就能看出,馬背上的耶律重元心中忐忑難安,不由笑道:
“重元大兄在不安什么?”
耶律重元一怔,這才發現唐奕不知什么時候已經到了身側。
“沒,沒什么。”
唐奕搖頭輕笑,也不與他爭辯。
側臉看了一眼耶律重元家眷的車駕,“查訖那小子不錯,將來是條好漢子!”
耶律重元隨著他的目光看去,尷尬道:“查訖只有六歲,還不懂事,子浩別厭惡這小娃娃就好。”
唐奕再笑,突然出聲:“這孩子我喜歡,給我當干兒子吧。”
耶律重元瞬間雙目圓瞪,不可置信的看著唐奕。
“怎么?大兄舍不得?”
“子浩”
唐奕轉頭看向前方,風清云淡地道:
“大兄應該知道,我不喜歡繞彎子。”
“直說吧,我坑了你的地盤,我也逼降了你這位皇帝,但我也承諾了嫂嫂,保你一家平安。”
“所以,從今天開始,耶律重元就是我唐奕的異姓兄弟,你兒子就是我兒子。”
“大宋的地界,有我唐奕保你,大兄當能安心了吧?”
耶律重元此時心里也不知道是個什么滋味,這個人殺了他一個兒子,誘著他反出大遼但是,現在他又送上一塊免死金牌。
偏頭抱拳,“謝了!”
唐奕搖頭輕笑,“不用謝我,其實我也只是送個順水人情罷了。”
見耶律重元一臉疑惑,唐奕道:“重元大兄是不是覺得降了宋,不論是在燕云,還是在返京的路上,皆受了冷落,心有忐忑,怕不受官家重視,日后不得保身吧?”
耶律重元沉默了,算是認下。
事實上,他確實心有不平。
獻土燕云,又在古北關一戰立了戰功,可是南朝好像視而不見一樣,難免心有不平。再加上他契丹人的身份。正是漢人所說的那個異己,心中忐忑很正常。
“其實大兄大可放心,正因為官家重視,才有此情勢。”
“哦?”耶律重元一疑。“這是何道理?重視還刻意冷落?”
唐奕解釋道:“大宋與大遼終不能開戰啊。”
認真地看向耶律重元。
“交惡,與兩國都沒有好處。所以,宋遼的關系自然處于微妙的‘友好’。”
“這個時候官家把重元大兄推出來,捧上天,那才是害了大兄。”
“萬一你那侄子以戰相挾,要大宋把你送回大遼,又當如何?”
“此時刻意把大兄低調處理,正是說明官家念了大兄的好,在保護大兄。”
耶律重元登時大悟:
“多謝大郎解惑,為兄真是真是自尋煩惱了。”
唐奕再笑,“大兄明白就好。”
眼看就要到萬民之前,耶律重元急道:“改日為兄定登門拜謝,現在卻是不能攪了子浩的風光啊。”
唐奕欣慰道:“那就這么定了,我那有好酒,等著大兄前來一醉!”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說完,唐奕不再多言,打馬上前,迎著開封百姓,迎著大宋群臣而去。
郊迎,唐奕經歷過一次,雖然沒有這次隆重,一下迎出三十里,但大體流程基本差不多。
無非就是宣一紙圣旨,都是漂亮話,擺酒、張樂、祭祀天地之類,最后再受百官萬民的拜禮。
風光是很風光,這可以說是舊禮之中除了拜相,天子對臣子的最大禮遇了,足見趙禎為了給唐奕抬身價、掙名聲出了多大的力。
但是,說心里話,唐奕對此真的是一點感覺都沒有。
因為,他是出了力,他是花了錢、但他也在古北關下親眼看到了,真正用命為大宋保下那塊地的,不是他
待郊迎首臣文彥博把趙禎的表功圣旨交到唐奕手里,場中一靜,大伙兒都認為這個時候唐奕得說點什么。
而唐奕面容肅穆,沒有一絲興奮和喜色,貝齒輕啟,宏亮之聲響徹全場。
“迎”
“楊、公、回、家!!”
眾人一怔,心說,你著什么急?這時候不裝一波,不是唐瘋子的作派啊。
可是,已經不容大伙兒多想,唐奕讓出正位。
立時萬眾為之一肅,再沒心思吐槽唐子浩。
因為,楊業尸骸,大宋要了七十年,宋人盼了七十年,民間對這位抗遼英雄的敬仰之情已經無法用言語表達。
此時,幾位鮮衣怒甲的將士已經抬著一口沉棺行來,正是每一個宋人魂牽夢繞的——楊公遺骸。
而行在最前,抬著棺木一角的,正是年余八旬的老將軍王德用。
楊文廣、楊懷玉,兩位楊家后人也在其中。
開封郊外,萬眾宋民眼睛瞬間濕潤。
楊無敵回家了,由大宋最年長的軍神,由楊家后人親手接回家了
唐奕眼睛有些濕潤,猛然扯開嗓子高唱:
”老令公.魂歸來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