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到一個半月之前。
賈相爺意氣風發,卓立船頭,一邊看著歷歷在目的亞龍灣,一邊做著他獨擋一面、土皇帝一般的美夢。
當然,還有完成了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之后的洋洋自得。
暗道,這回知道我賈昌朝的手段了吧?
擅自出兵,這是多大的窟窿!?就這么被賈相爺乾坤妙法,稀里糊涂的蒙混過去,絕非一般人可為。
現在都能想像得到,一會兒船至涯州,親自來接的唐奕必是感激涕零、五體投地。
賈相爺很享受這種唐奕辦不成,他卻能辦成的成就感。
這讓他一掃多年被唐奕戲耍的陰霾,頗感揚眉吐氣。
無意掃向海面上另一條巨艦眉頭一皺。
那是海州船廠營造的大型海船,賈相爺當然認得,不過
高桅上并無龍旗飄揚也就罷了,因為離的不遠,賈相爺老眼不算花,船上的人影也還看的真切。
為何往來的船工、水手都是漢人面孔,可是船頭卻站了個大食人呢??
一身裝扮盡屬異域之風,白布纏頭,正指揮水手加速駛入海灣。
賈相爺多看了兩眼,卻是沒有多想。碼頭就在目極所處。唐子浩那個家伙,應該也會得訊來迎了....
唐奕此時并不在碼頭,他正在涯州軍營觀摩涯州軍修習壯拳。
交、占兩州經過半年多的肅整已經基本安定,楊文廣也是把軍務交接于廣南軍路,收攏涯州軍回到涯州,開始了大戰之后的總結和訓練。
俗話說,戰場是鐵與血的熔爐,是軍人最好的訓練場。
此言非虛。
經過了交、占兩州半年多的歷練,涯州軍雖然原本就戰力不俗,可也是今非昔比,更上層樓。
至于曹覺等老鄧州營與儂族狼部之間的矛盾
沒有什么比打幾架,一起在戰場上出生入死,更能拉近男人與男人之間的距離。
如今,不用唐奕再以利相誘,儂繼思就愿意與曹覺并肩持刀、并肩赴死,更愿意將壯拳的戰場殺技傳授給涯州軍的袍澤們。
唐奕自然是高興至極,求之不得。
要知道,壯拳名為拳,其實并不是單單拳法那么簡單,它是刀、弓、槍、棍、山地作戰的一個統稱。
是壯族狼兵所有戰斗技巧的一個綜合,對于軍人來說,益處無窮!
唐奕也屬好奇,百忙之中抽出閑暇,來看看這個壯拳到底是怎么練成的。
結果不看不知道,真有點兒心疼曹老二和他手下的兵
根本就不教什么招式,把十幾個大漢關一個屋子里,儂繼思往門口一站,冷冰冰就一句話:
“只有一個人能站著出來。”
唐奕都看傻了,這哪里是訓練人?這特么就是訓練野獸!
別說屋里的人了,唐奕在外面看著都是呲牙咧嘴,太特么血腥了
正在這時,范純禮急匆匆的跑了進來。
“海面上來了兩條船!”
唐奕頭都沒回,“算著日子,賈相爺該回來了,是他?”
“其中一艘看著像,另一艘”
“另一艘是海州船廠的越洋船。”
唐奕一怔,“越洋船?”
交占兩州平定之后,王則海的海隊已經盡數歸港,經過半個月的休整準備,五天之后就要再航美洲了。
涯州港外,可是沒有越洋船的。
心中咯噔一聲,猛的看向范純禮,“你是說....”
范純禮點了點頭,“很有可能。”
“走,看看去!”
唐奕急匆匆往外跑,這邊兒曹老二正好鼻青臉腫的從小房兒里出來。
望著急奔的背影,“誒誒,哥們兒一個打九個,你不夸夸咱?”
唐奕哪有心思理他?
“自己玩去!”
曹覺一疑,這是又出什么事兒了?好奇的跟了出去。
三人一路狂奔直奔碼頭。
等唐奕到的時候,正好兩條船也靠岸入港。
賈相爺揚著下巴正從船上下來,一見唐奕果然在側相迎,邁著四方步就踱步過來。
“還是涯州呆著舒服啊,四季宜人。”
唐奕沒搭理他。
“咳咳!!”老賈尷尬的清了清嗓子。
未得預期之效,又面容一轉,換了套說辭。
“此番還算如意,且不可有下次!!”
唐奕又沒搭理他。
賈相爺急了,被無視了。
干脆也不裝了,眉毛一立,“小瘋子!!?你”
“一邊呆著去!”唐奕一句話沒把賈相爺噎死。
不過,老賈也終于看出了不對,唐奕面沉似水,越來越陰,一眨不眨地盯著一個方向。
“怎么了?”
唐奕還是沒答。
他現在心直往下沉!!
一到碼頭,他就認出這是宋楷的座船。因為船上的很多水手都是他親自教出來的,又怎能不認得?
可是,本應是三艘越洋船西行,為什么只回來一艘?
還有直到現在,他也沒看見宋楷和祁雪峰的身影。
唐奕感覺十分不好,應該是出事兒了!
這時,一個阿拉伯裝扮的中年人從船上下來,攔下一個碼頭工人,恭敬的一禮,“請問,大宋的癲王唐奕,在涯州嗎?”
工人瞪了那人一眼,“癲王名諱也是你能叫的!?”
“是是是是!!”那人這才知道無禮了,急急陪罪。
“外邦人,不懂大宋禮數,還請原諒。”
“還請朋友幫個忙,我從萬里之外而來,有急事求見癲王殿下。”
“你找癲王?”
一個聲音從韋拉的身后傳來,韋拉一回頭,就見一英武青年為首,一老兩少三人在后,已經站在了身邊。
“您是....”
不等唐奕作答,那碼頭工人已經奉上大禮,“見過癲王殿下!”
韋拉一怔,隨之大喜。
“您就是萬能的癲王唐奕嗎?”
“我可算見到你了!”
唐奕眉頭皺的更深。
“你的船是從哪里來的!!?”
“這是宋郎中讓小人把船開回來的,還讓小人把”
話說一半,唐奕已經怒吼出聲:
“他人呢!?”
韋拉嚇了一跳,“宋,宋郎中還在萬里之外的....魔鬼之城....”
唐奕大急,“是死是活!?”
唐奕的樣子太過駭人,韋拉急道,“還活著...”
“不過...”心虛的繼續道。“不過祁掌使他...”
“被魔鬼處以了....”
“火刑!”
嗡的一聲,唐奕只覺天旋地轉、眼冒金星,踉蹌倒退,險些站立不穩。
舌根發麻,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說!!怎么回事!?”
其實,并不復雜。
禮儀上邦,圣學治下。
天真的祁、宋二人以為,歐羅巴的統治者和大宋一樣,尊禮重信。
天真的以為,懷璧其罪的丑惡,不會出現在那個同樣璀璨的文明國度。
天真的以為,歐羅巴的信仰和大宋的佛祖、真君一樣仁慈!!!
天真的以為,他在羅馬會得到西撒克斯(英國)一樣的禮遇。
正因這數些天真,釀成了今日的悲劇
隨著哈里發王朝的日漸衰落,激進的塞爾柱人開始霸占中東,與神圣羅馬之間的關系日趨惡化,更不允許阿拉伯商人與神圣馬羅的異端們往來。
羅馬城的貴族老爺們、教廷里的神仆們已經很多年沒有見到,從遙遠東方飄洋過海販賣過來的陶瓷與絲綢了。
突然之間,三艘滿載著財寶的巨舟駛入了羅馬,讓他們怎么能不動心呢?
而這寶藏的擁有者還是一個大嘴巴,竟與交易的羅馬貴族吹噓他們的萬里行程,聲稱地球是圓的!
這無疑觸動了神的權威,也為那些覬覦寶藏的貪婪落下了口實。
毫無意外,祁雪峰和宋楷被囚禁,三船財寶被霸占。
原本事情發生到這一步并不算最壞,羅馬人并不傻,也不想徹底得罪那個遙遠而神密的國度。
他們只想占有財寶,并不想殺人。
可是....
圣人之學顯然沒有教會祁雪峰什么叫委曲求全,卻和唐奕學會了什么叫真理不屈。
在公開審判二人的眾目睽睽之下,祁雪峰向他們的神問了一個問題那個問題是當年在大宋還沒出來的時候,與唐奕閑聊,唐奕的一句笑談。
“萬能的神能造出一塊他也搬不動的石頭嗎?”
沒有人回答!
也沒有人回答得出來這樣一個邏輯悖論!!
于是....
火刑!!
唐奕的腦袋里就剩下“火刑”二字!!
“這個傻子!!!”
做為一個穿越者,他太了解什么是火刑了,太了解教庭的火刑柱下湮滅了多少求知、探索的偉大靈魂了。
法國人的英雄:圣女貞德....
宣揚日心說的布魯諾....
還有....
同樣信奉地球是圓的,而被綁上火刑柱的阿斯科里。
現在....
祁雪峰走在了他們的前面。
咔....咔!
唐奕的拳頭攥的咔咔作響,眼神幾欲噴火。
韋拉在旁雖有驚懼,可還是弱弱出聲:
“當務之急,殿下還是想想怎么救出宋郎中吧....”
“羅馬人之所以沒有殺他,是因為他們還想要更多的宋朝財寶。”
“他們想要什么....”
“十,十船陶瓷和絲綢....”
韋拉更是氣弱,他很清楚,羅馬人要的太多了。
“十船!?”
唐奕聲音更冷,猛然大喝。
“范老三!”
“在呢!”范純禮眼中含淚。“說!怎么能救為庸,為白山報仇!?”
“告訴王則海,卸下所有冗余物資!”
“原地待命!!”
“曹老二!!!”
“在!”曹覺也是兩眼腥紅。
祁雪峰他不太熟,可是宋楷也是他兄弟。
“傳令涯州軍....校場列隊!”
說著話,唐奕殺氣騰騰,轉身朝涯州軍營行去。
“十船瓷器、絲綢?”
“老子給你送十船炮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