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家弄來的佃戶,不用馬上隨唐奕去涯州,所以,辜胖子也不用著急把人給唐奕湊齊了,好跟他一塊兒上路。
目送唐奕離開,辜凱心里也說不出來是什么滋味。
做為一家之主,理性告訴他離這個瘋子遠點,這是個極其危險的人物,他行走在懸崖邊上,他要的比所有人都多。
所以,他隨時可能倒下去,辜家也會隨著他一起倒下去。
可是,做為一個正常的人,辜凱很愿意和唐奕呆在一塊兒。
這瘋子,還有這瘋子身邊的人,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一種不屬于自己,還有唐奕這個層面的味道。
非要去形容是什么的話,也許是人情味兒吧?
回到自己的住處,君欣卓與蕭巧哥都不在,只有福康一人支應著使女丫鬟在收拾東西。
“她們呢?”
唐奕沒話找話,其實他一早就知道,那兩個丫頭去了城中,想買些海州土產帶著上路。畢竟這一走,可就真不一定什么時候才能再來了。
福康做答,唐奕心不在焉地應著,“那宗麒呢?”
這回福康卻是看出來他的反常了,偏頭輕笑,“有事?”
唐奕撓了撓頭,“其實吧,也沒什么事兒。”
“就是,涯州那個地方好像挺苦的,你要你要”
“你不想我去?”福康輕聲追問,卻是不讓唐奕再支吾下去。
“我”
“你”
唐奕當然想都跟在身邊才最好。不過,那里確實不是什么好地方,對于唐奕來說,一切都是未知,而且在中原的很多助力根本就用不上。
蕭巧哥和君欣卓不同,這二人是必定要跟著他的,可是福康
“你畢竟貴為公主,從小就沒吃過苦。”
“我要去。”福康再次打斷唐奕,聲音微顫,卻是不容有疑。
唐奕聞聲,心里別提多美,面兒上卻是裝出一副驚訝的樣子。
“不怕苦?”
“不怕。”
“咱到那可是啥都沒有,連房子都得現蓋。”
“那我要一個面朝大海,還能看見花開的房間。”
“開始的時候,說不得還要睡露天地呢。”唐奕繼續嚇唬福康。
“有巧哥和君姐姐陪我。”
“可海邊風可”
“我不去了。”
福康冰雪聰明,哪還看不出唐奕這是故意逗她,索性也順勢一扭身,“你自己去吧。”
“別呀!”唐奕立時變臉,大大咧咧地上前攬著福康的香肩。
“你不去,那我多無趣?”
福康頓時臉色通紅。
屋中仆從、使女人來人往,這家伙怎么敢這般放肆?
“放手”
“都被人看見了。”
唐奕一抬頭,果然一屋子人愣愣地瞅著他,心道,咱們這位爺,當真是豪放的很。
“看什么看?”唐奕眼睛一立。“沒見過爺哄媳婦啊?”
“都把眼睛閉上!”
使女低著頭,小聲揶揄:“爺,閉眼就沒法干活了。”
福康哭笑不得地看著這位瘋爺,無語地把他推出房去。
“再來搗亂,卻是再也不理你了。”
嘻嘻哈哈的出了院子,唐奕心中寧靜無比。
海州館驛忙碌而有序,曹佾那邊,潘豐那邊,賤純禮,還有民學的百多學生,此時都在忙碌。
雖然涯州非是好去處,可是大伙兒并無憂慮,來來往往,臉上時不時還有幾分笑意。
唐奕一陣恍惚,不知道為何,卻是想起曾經在鄧州時的過往。
那時的唐奕,無欲無求,心無大志。
那時的唐奕,坐在唐記食鋪的柜臺里,看人來人往,觀日升日落。
突然生出一絲對涯州的期待:
那里會是大宋的下一個鄧州,那里也會是他唐奕的下一個鄧州。
離開并沒有多么的隆重,兩艘海船,簡單行裝,唐奕就打算這么上路了。
王繹來送行。
當然,送的不是唐奕,而是吳育。王恪之還是不太理解吳春卿到底是怎么想的,就算是養病,上請陛下,判個蘇州或者揚州。人間極美,差事悠閑。再不濟,就在海州呆著,有他在,還能慢待了這個親家?
可他偏偏要跟癲王去涯州
這不就是自己把自己流放了嗎?
即使吳育已經上船了,王繹還在苦勸:“春卿大病未愈,又到顛簸萬里,這是何苦?”
唐奕在一邊聽著,只道這是王恪之干的唯一個件靠譜的事情了,急忙幫腔。
“王知州說的對嘛!你說你就算想留在我身邊沾光,也大可先在海州住著,等我在涯州安頓好了,你再過去嘛。”
吳育橫了他一眼,“臉皮怎么就那么厚?”
“跟著你沾光?老夫這是去看著你,省著你胡鬧!”
“你以為陛下就那么放心把皇子和福康公主送到那么偏僻之所?”
“是老夫上請,給你說了好話!”
唐奕一翻白眼,沒話說了。趙禎這是要在他身邊放個人才能安心吧?
正要與這老頭頂上幾句,卻見潘豐和曹佾正張羅人往船上抬東西,還不是一般的東西,全是刀甲兵戈之類的戰器。
“這”唐奕心虛地撇了一眼王繹。
這些東西來路可是有點微妙,都是曹潘二人利用關系,從海州各廂營淘換來的公家的東西。
沒辦法,時間太倉促,只能以公謀私了。
“你們你們搬快點!”王繹這個老頑固還在呢,這也太明目張膽了。
而王繹橫了他一眼,卻是沒阻攔。涯州不是什么善地,備些刀甲防身,也屬必要。況且,曹、潘、唐奕都不是一般人。
可是擰勁兒上來,還是忍不往嗆道:“地方武備就是讓你們這些人給掏空的!”
又覺話太重,很不情愿地又補了一句:“回頭折錢,給老夫補上!”
不管怎么說,這事算過去了。
唐奕嘴賤,臨了還不忘擠兌王繹一句,“這點兒事兒,你不會又要參我一本吧?”
“你!”王繹氣的差點沒背過去,
“哼!”冷哼一聲,卻是再不與唐奕多說一句,和這混蛋犯沖。
唐奕暗爽,不再與王繹斗氣,四下掃看,卻是沒見過辜凱,那胖子果然沒來送行。
當下不再遲疑,督促船工搬完行裝,下令拔錨。
兩艘海船緩緩離港,向著大宋最南端的那座大島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