杉杉元搭乘海軍第三艦隊的一艘運輸船,跟一批補充兵同時從大阪港上船,當南通之戰最為激烈之時,他才剛到吳淞外海。
休息室里,杉杉元正對著桌上的地圖陷入沉思。
地圖是一整幅中國地圖,其中的東北、華北以及華東地區,已經全部涂染成了紅色,這代表著日占區,此外圖上還有幾個碩大的紅色箭頭,正從紅色的日占區向著無色的空白區推進,其中尤以華東的兩個紅色箭頭最為醒目。
這兩個紅色箭頭,一個代表著華中派譴軍,另一個則代表著柳川平助的第11軍,這兩個集團軍就像是蝎子的雙鉗,已經對中國的都南京形成一個半合圍。
據最新戰報,華中派譴軍已經先后攻占中華門、光華門,南京的城垣工事已經告破,接下來就應該是最殘酷的巷戰了。
如果有得選擇的話,杉杉元并不想打巷戰。
杉杉元曾經參加過日俄戰爭,頭部還曾經負過傷,所以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巷戰有多可怕多殘酷,因為在巷戰中,日軍火力、裝備的優勢將不復存在,中日兩軍就像是兩群叢林之中的困獸,只能夠憑著本能殊死博殺。
打巷戰,傷亡比率基本上就是一比一。
既便最終戰果會有所出入,卻也不會相差太大。
所以,杉杉元打心眼里不想跟中國軍隊打巷戰。
不過從目前來看,杉杉元覺得日軍并沒有選擇的余地。
中國軍隊雖然在淞滬會戰中遭受了極大的損失,尤其在最后的撤退階段,由于組織混亂、指揮不力,更喪失了大量的武器裝備,但既便這樣,從淞滬戰場撤退下來的國軍也仍是不能小覷,尤其是死守南京的這十幾個師,均是蔣的嫡系部隊,戰斗力不是一般的強。
要說這樣的軍隊,會不戰而潰或者棄城而逃,只有一種情形下才有可能,那就是軍中的高級將領帶頭逃跑,不過被蔣委以重任的唐武已經表態要與南京城共存亡,杉杉元并不認為唐武會帶頭逃跑,不管怎么說,此人也曾經是一名鐵血軍人。
所以,南京這一場巷戰,華中方面軍想打得打,不想打只怕也得打。
杉杉元現在唯一關心的,就是南京之戰,華中方面軍將會付出多大的代價?
如果付出的代價太慘重,勢必會影響到后續的作戰行動,別的不說,沿津浦鐵路北上徐州與華北方面軍合流的行動就勢必往后推遲。
杉杉元正想得出神之時,腳步聲忽然從身后響起,遂即停在身后一步之外,緊接著響起一個清朗的聲音:“司令官閣下,前線急報!”
杉杉元揮了揮手,說道:“念。”
“哈依。”身后那人道,“方面軍司令部:據內線傳回的消息,南京警備司令唐武已經逃跑,駐守南京的十幾萬支那軍已經土崩瓦解,目前正聚集在下關至燕子磯一帶的江邊,并正從城內拆來門板等物打造木筏,準備渡江北逃。”
“納尼?”杉杉元霍然回頭,難掩神色間的激動。
“哈依。”身后的日軍少佐重重頓,再次說道,“司令官閣下,這一消息已經由前線部隊那里得到了證實,支那軍隊的確已經全線崩潰了,并且的確正往下關至燕子磯附近的江邊聚集,正準備渡江,此外還有少量支那軍隊試圖從玄武門、水西門方向突圍,除一部從棲霞山突圍外,其余各部均已被皇軍聚殲。”
“喲西,喲西,喲西!”杉杉元一連喲西了三聲,又轉過身,再次目光灼灼的盯住了中國地圖,興奮之情溢于言表,“支那軍隊一崩潰,皇軍就可以兵不血刃拿下南京城,拿下南京之后,華中方面軍就可以揮師北上,與華北方面軍會合了。”
攻占南京之后,華中方面軍的下一步計劃當然是順著津浦鐵路北上,爭取在徐州附近與同樣沿著津浦鐵路南下的華北方面軍會師,只要兩個方面軍完成了會師,中國最富饒、人口最稠密的半壁江山就落入了帝國之手。
然后,帝國就可以挾此跟蔣展開談判。
杉杉元有理由相信,在日軍強大的軍事壓力之下,蔣一定會屈服的。
想到這里,杉杉元的臉色不由得有些微微的紅,呼吸也變得粗重。
因為從上海開辟第二戰場,然后兩路日軍南北對進在中原會師的大計劃,就是他杉杉元指導參謀本部擬定的,如果這一計劃真的成為了現實,那么他杉杉元也將成為名垂青史的人物,因為他的戰績是……征服了中國!
要知道,這可是連豐臣秀吉都沒能實現的夢想啊!
杉杉元當下又道:“命令,國崎支隊以及飯島師團立刻向浦口方向合圍,截斷南京守軍北逃之路,再請求海軍第四艦隊江防分隊立即封鎖下關至燕子磯段長江,阻擾支那軍渡江,守南京的十幾萬支那軍,一個都不許放走,一個不許放走,一個不許放走……”
說到最后,杉杉元幾乎是在聲嘶力竭的大吼了,一個是因為興奮,一個卻是因為期待,因為全殲了南京守軍之后,蔣的嫡系部隊就基本上被消滅得差不多了,接下來,無論是北上徐州與華北方面軍會合,還是順著長江西進直取武漢,都將變得輕松許多。
所以,無論如何也要將十幾萬南京守軍全殲在南京城,不令走脫一個!
“哈依!”少佐參謀重重頓,帶著杉杉元的指令返回通訊處傳令去了。
此時已經到了午休時分,杉杉元有著嚴格的作息時間,每天中午必須午睡半個小時,不過今天,杉杉元卻是睡意全無,因為他太高興了。
傍晚時分,運輸船只停泊虹口碼頭,華中方面軍參謀長冢田攻少將以及華中派譴軍參謀長飯沼守少將,帶著兩個司令部所有少佐以上參謀人員都已經聚集在碼頭上,列隊歡迎走馬上任的杉杉元,歡迎儀式不可謂不隆重。
松井石根卻沒有出現在歡迎隊列中。
在杉杉元到來之前,松井石根就已經住進了虹口的海軍醫院,松井石根倒不是矯情或者心有怨恨,而是真的病倒了,自古以來,手握重兵的將軍們大都會犯職業病,當他們在軍中時無論有多苦、有多累都甘之如飴,可一旦讓他們閑下來,卻立刻就會病倒,松井石根的身體原本就不好,驟然遭到解職就病倒了。
不過,躊躇滿志的杉杉元卻是不會理會松井石根這失敗者的。
當著西方各國記者的面,杉杉元在虹口碼頭表了一通慷慨激昂的演講,正式宣告華中方面軍進入杉杉元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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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禮臺上的嘉賓中,切列夫和史迪威正在竊竊私語。
盡管中日戰爭已經全面爆,中國的半壁河山都已經被戰火給燒得通紅,可是國民政府卻至今還沒有對日宣戰,蔣委員長那番被人津津樂道的“地無分南北、人無分老幼”的講話只是內部講話,并非正式的對日宣戰書。
所以這就造成了一種很詭異的局面,中日兩軍明明早已經打成了一鍋粥,可是中日兩國政府之間卻仍然處于非戰爭狀態,所以,大半個上海都已經毀于戰火,可公共租界和法租界卻是毫無損,各國駐華使節及外交人員仍然安之若素。
出于禮節,切列夫和史迪威都應邀出席了杉杉元的就任儀式。
看著杉杉元在臺上慷慨激昂的演講,切列夫扭頭小聲對史迪威說:“你說,杉杉元能夠在華中方面軍司令官任上呆多久?”
史迪威微微一笑,小聲說道:“你應該問我,這次日軍會換幾次帥?”
切列夫聞言莞爾,作為一名克格勃出身的外交人員,切列夫自然也是知道六年前的一二八上海抗戰的,一二八上海抗戰,七十九路軍曾經打得侵華日軍四易主帥,苦戰一個多月而不得寸進,最后不得不接受西方的調停。
笑過之后,切列夫卻又搖頭,說道:“不過,現在卻不是六年前了,經過六年的潛心展,日本的國力、軍力都有了長足進步,而中國的國力、軍力相在倒退,尤其是那支最能打的七十九路軍,已經不復存在了。”
“不對。”史迪威小聲反駁道,“七十九路軍仍在!”
“你是說那支暫編七十九師殘部?”切列夫搖搖頭,嘆道,“那終究只是一支區區不過幾百人的殘部,在如此大規模的戰爭中,又能揮什么作用呢?”
“切列夫,我的朋友,這你可錯了。”史迪威擺擺手,說道,“一支軍隊,只要它的軍魂還在,只要他的骨干老兵還沒有死絕,那么這支軍隊就仍有浴火重生的可能,我堅信,這支軍隊一定會以另一種形式浴火重生的。”
“但愿吧。”切列夫點點頭,說道,“但愿這支軍隊能夠浴火重生。”
相比切列夫,史迪威明顯對暫編七十九師殘部更有信心,又說道:“我有種感覺,一種非常奇妙的感覺,說不定暫編七十九師殘部會給杉杉元送上一份大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