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突圍,三宅俊雄甚至不惜昧著良心,恭維第一零四師團的這些大阪籍小商販為帝國勇士,還再三叮囑步兵第一三七聯隊的聯隊長河崎思郎務必跟這些小商販講清楚,如果要想活命,想要回國跟親人團聚,那你們就得跟中國人拼命了。
三宅俊雄的初衷是好的,思路也是對的,但結果卻是大相徑庭。
三宅俊雄真的高估了這些大阪籍小商販,他們固然是很想回國,他們固然是做夢都在想著跟親人團聚,可要他們為此去跟中國人性命相博,卻真的做不到!因為在這些大阪籍小商販的基因深處,就沒有廝殺,而只有做生意、賺錢!
凌晨四點二十分,步兵第一零八聯隊率先向著東線發起了進攻。
步兵第一零八聯隊是以步兵第八聯隊的后備兵編成的,其編成地就是大阪府,是真正意義的大阪聯隊。
剛開始時,大阪聯隊的攻擊還挺像回事,在戰車第八聯隊的一個九五式輕型坦克中隊的引導下,從寬度超過一千米的戰線上,向扼守東線的何書崖團發動了猛攻,看著那鐵流滾滾的樣子,氣勢還挺兇。
可惜的是,這樣的氣勢僅僅只維持了不到半小時。
半小時后,大阪聯隊的攻勢就在三團迅猛的火力面前消解無形,遂即,三團便發動了反突擊,之前一直被何書崖扣在手里沒動的九營被調上戰場,向大阪聯隊發動了凌厲到極致的反擊,還不到一刻鐘的時間,九營就鑿穿了大阪聯隊倉促之間形成的防線,成功的將大阪聯隊的殘部分割開來。
緊接著,何書崖便率領三團主力全線出擊,全線反攻!
在三團的全力反攻之下,大阪聯隊的殘部頃刻間土崩瓦解。
小野十六和秋田乙一混在大阪聯隊的潰兵中間,四處逃竄,但是兩人很快發現,戰場的四周到處都是敵人,他們根本就沒機會逃出去,甚至就連找個地方躲起來都不可能,當下兩人便決定故伎重施,打算裝死蒙混過關。
小野十六以最快的速度從旁邊的一具尸體上摸了把血,涂在自己臉上,然后翻身往地上一躺,正當他準備將那具尸體搬到自己身上時,卻是慢了半拍,讓秋田乙一搶了先,把那具尸體壓在自己身上。
小野怒,你個狗曰的秋田,枉老子以前那么關照你,還教你保命的法子,關鍵時刻居然斷老子生路!小野十六怒從心頭起,正要起身搶奪尸體,卻發現黑夜中已經有兩個中國兵大步沖了過來,看來沒機會奪尸體了,小野十六只能頭一歪倒在地上。
很快,那幾個中國兵便到了小野十六和秋田乙一兩人面前,其中一個中國兵停在了小野十六面前,那板牛皮鞋的鞋跟險些就踩在了小野十六的臉頰上。
小野十六將眼睛微微睜開一道縫,正好看到一把刺刀懸停在他的面前,在火把的照耀之下,從那把刺刀的刀身上反射出炫目的寒光,小野十六不由得打了個冷顫,結果卻被那個中國兵看了一個正切。
“團長!”那中國兵立刻大叫起來,“這個穿呢子的鬼子軍官還沒死!”
話還沒有說完,那個中國兵便已經舉起刺刀,照著小野十六的心窩刺下來。
小野十六知道躲不過去了,趕緊舉起手大叫:“別殺我,我投降,我投降!”
只可惜,那個中國兵根本就聽不懂日語,手中刺刀繼續向著小野十六刺下來。
眼看小野十六就要喪命在刺刀下,另外一個聲音忽然響起:“牯牛,抓活的。”
照著小野十六心窩刺下來的刺刀便立刻停在空中,小野十六定睛看時,發現刺刀的刀尖已經戳破他的軍裝,他胸口的肌膚已經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從刺刀刀尖上透出的森冷寒意,就差那么一點,他就險些死在這中國兵的刺刀下了。
定下神來之后,小野十六忽然覺得襠部有些濕熱。
卻原來,就剛才的這一下,把小野十六給嚇尿了。
“我艸!”那中國兵收起刺刀,很嫌棄的揮揮手說,“團長,這小鬼子真是個慫包蛋,老子還沒怎么著他呢,居然就嚇尿了。”
小野十六雖然聽不懂,卻也知道中國兵在嘲笑他,只不過,小野十六卻連一絲的羞愧之心都沒有,有的只是慶幸,被人嘲笑一下又能怎么樣?又不會少一塊肉,只有保住小命,那才是真的,活著的感覺真他妹的好!這個俘虜,老子是當定了!
然后,小野十六便看到那個中國團長向他走過來,他便很諂媚的笑了一下。
走過來的這個中國團長便是大梅山軍分區三團團長何書崖,剛才險些殺了小野十六的那個中國兵,是何書崖的警衛員牯牛。
牯牛原本也是狼牙戰隊的隊員,是徐銳特意派他過來保護何書崖的。
剛才,小野十六的那一下冷顫,其實也非常細微,也就牯牛是從狼牙戰隊里出來的,受過專門的反諜訓練,所以才能發現。
小野十六的這一下諂媚的笑,讓何書崖有些惡寒。
何書崖忍著一身的雞皮疙瘩,問道:“你叫什么名字?又是什么軍銜?”
何書崖說的是日語,他是在青訓營時學會的,日語也是青訓營的必修課。
何書崖能夠說日語,這讓小野十六喜出望外,連忙說:“長官,我叫小野十六,才剛剛晉升少尉軍銜不久,我之所以能從上等兵晉升少尉,是因為在蒲城作戰英勇,不過我其實撒謊了,當時我其實躲在死人堆里,根本就沒敢參戰,直到你們撤退,我們大阪聯隊的主力上來了,我才敢顯身,胡亂放兩槍,結果就稀里糊涂的成了戰斗英雄,不僅上了朝日新聞頭版頭條,軍銜也從上等兵成了少尉,不過長官你放心……”
“打住,你給我打住,閉嘴!”何書崖便趕緊打斷了小野十六。
何書崖很懷疑,他如果不強行打斷,這個名叫小野十六的家伙,能夠叭啦叭啦的一直說下去,他有這傾向。
何書崖強調說:“我問什么,你就回答什么,我不問就不許說!”
“哈依!”小野十六重重頓首,眼角余光掃過仍然躺在地上裝死的秋田乙一,便立刻忍不住又說道,“長官,我有個情況,要向你報告。”
何書崖皺眉問道:“情況?說,有什么情況?”
小野十六便伸手一指秋田乙一,干脆的說:“那家伙也在裝死。”
牯牛雖然聽不懂日語,但是他能夠讀懂小野十六的肢體語言,便立刻端著刺刀撲到秋田乙一的面前,先不由分說往秋田乙一身上壓著的那具鬼子尸體的背心扎了一刺刀,第二刀卻直接就扎向了秋田乙一的心窩子。
看到牯牛的刺刀扎下來,秋田乙一跟小野十六的反應卻是一樣的,不是反抗,而是趕緊舉起手投降,然后張嘴大叫:“我投降!”
牯牛的刺刀便停在了秋田乙一的胸口,然后揪著秋田乙一的衣襟,將他拎小雞一樣拎到何書崖面前,再一松手,秋田乙一便叭嗒一聲跌坐在了何書崖的面前,秋田乙一卻比小野十六還要自覺,不等何書崖問,便如竹筒倒豆子般把姓名軍銜都交待了。
不一會,七營長楊八難、八營長丁力、九營長雷鵬就都來到了何書崖的面前。
“團長,戰場打掃完了。”楊八難說道,“就沒見過這么慫的鬼子,一個個都躺在死人堆里裝死不說,弟兄們的刺刀還沒扎下去呢,就一個個又全都跳了起來,口中直喊我投降,那投降的真的叫一個積極。”
“可不。”丁力笑著說,“剛才凈忙著抓俘虜了。”
雷鵬也說道:“從淞滬戰場到南京戰場,再到皖中戰場,頑抗到底的小鬼子我們見的多了,可是貪生怕死成這樣的小鬼子,還真是不多見。”
何書崖說道:“你們也別只顧著嘲笑他們日本人,咱們中國人中間不也一樣有敗類?遠的就不說了,汪精衛、梁鴻志這樣的大漢奸,不也是中國人?還有,那一百多萬的偽軍,不也是中國人?我們還真沒資格嘲笑他們。”
楊八難、丁力、雷鵬三個就不吭聲了。
“行了,我就不多說了。”何書崖又說,“我警告你們啊,不要因為大阪聯隊的這些鬼子投降很積極,就虐待他們?更不允許像對待姬路師團、熊本師團的戰俘那樣,隨便濫殺,一定要保護好他們,知道不?”
“為啥?”楊八難說,“手上沾了咱中國人鮮血的,也不讓殺?”
何書崖反問楊八難說:“楊營長,我問你一個問題,在戰場上,你是更希望面對姬路師團、熊本師團那樣的鬼子?還是更愿意面對大阪師團這樣的小鬼子?”
“那當然是更希望面對大阪師團。”楊八難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那就保護好他們。”何書崖說,“一定保證他們的人身安全。”
“是!”楊八難啪的立正,他似乎有些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