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銳才剛回到百老匯大廈副樓七層的辦公室坐下,王滬生就進來了。
“老徐,你真打算把黃金榮當肉票給扣押下來呀?”王滬生一進來就問道。
“為什么不?”徐銳笑著反問道,“黃金榮可是一頭大肥羊,而且其肥美的程度絲毫不會比段宏野和盧小嘉這兩個公子哥差,值老鼻子錢了。”
王滬生說道:“可問題是,黃金榮的身份不一般哪。”
“是嗎?”徐銳微笑著說,“可我怎么沒覺得有什么不一般?”
“老徐,你這不是抬杠么?”王滬生瞪了徐銳一眼,又說道,“黃金榮可是上海青幫劃時代的人物,說他是青幫的教父也是毫不為過,雖說他現在老了,已經不怎么過問幫中的事務了,可是他的影響力仍舊在。”
徐銳嗯哼了一聲,笑著說:“所以呢?”
王滬生沒好氣道:“我擔心扣押黃金榮的這一舉動會觸怒整個青幫,到時候整個上海青幫聯合起來對付我們,那我們的日子可就十分的難過了。”
“老王你多慮了。”徐銳搖搖頭,又說道,“先一個,黃金榮并沒有你所說的那么大的影響力,更加算不上上海青幫的教父,早十年前他的聲勢地位就已經不如杜月笙和張嘯林,現在更是連咸魚都不如,這樣的雜魚還想翻身?”
稍稍停頓了一下,徐銳又說道:“再一個,上海青幫也沒什么可怕,他們要不識相,敢跟我們百老匯對著干,那就滅了青幫又能如何!不過就是一群欺男霸女、坑蒙拐騙偷外加黃賭毒無惡不作的流氓,滅了他們那叫為民除害!”
“你說的倒容易。”王滬生輕哼了一聲,不過也沒有再在這件事情跟徐銳爭執下去,而是把話題轉到了別處。
王滬生接著說道:“不過老徐,你這次一家伙綁來這么多肉票,而且基本都是肥羊,只要你能夠頂得住壓力,最后到手的贖金想必也不會少,我剛才跟老葉粗略的估算了一下,極可能會有上億元法幣,甚至更多!”
說到這里,王滬生停頓了下,咕嘟一聲咽下一口唾沫,然后又說道:“這么多錢,你真打算跟影佐那個老鬼子四六分賬?”然后不等徐銳說話,就又接著說道,“我在這里,事先跟你表個態啊,這事我是不會同意的,這么做那叫資敵!”
“好怕怕。”徐銳笑道,“老王,我要是非這么做呢?”
“你?!”王滬生聞言先是一愣,遂即怒道,“那我就跟你絕交!”
徐銳哈哈一笑,然后起身拍了拍王滬生肩膀,笑道:“老王,咱們認識也有這么長的時間了,你啥時候見過我給鬼子占便宜?”
王滬生想了想,點頭說:“好像還真是,從來只有你占鬼子便宜,從來就沒有鬼子占你便宜的時候……”說到這里,王滬生忽然神情一動,急切的說道,“老徐,你是不是早就想好應對之策了?你個狗曰的,對老子居然還敢保秘?”
徐銳咧嘴一笑,又說道:“我又沒問我,我說什么說?”
“那我現在就問你了。”王滬生急聲道,“你快告訴我。”
“這事,其實很簡單。”徐銳嘿然說道,“無非就是轉移財產。”
“轉移財產?怎么個轉移法?”王滬生茫然道,“公然將勒索來的錢財送到巡捕營?這也太過明顯了吧?這保密工作恐怕不太好做,因為涉及的錢太多,很容易就會走漏風聲,一旦走漏風聲,咱們就前功盡棄了。”
“我說老王,你這腦子真應該開個竅了。”徐銳拿手指輕輕敲擊著王滬生的后腦勺,取笑說,“怎么就是學不會拐彎呢?”
“少賣關子。”王滬生一把撥開徐銳的手,火道,“趕緊的說。”
徐銳便說道:“直接送錢到巡捕營肯定是不行的,因為這很可能涉及到上億元甚至更多金額巨款的轉移,目標太大,保密工作很難做,所以這是不行的!”說到這里停頓了下,徐銳又道,“但是,送情報卻是可以的。”
“送情報?”王滬生反應過來了,“你是說,把我們從肥羊嘴里拷問出來的情報,送給巡捕營,然后讓巡捕營的人去弄這錢?”
徐銳微笑說:“老王,你終于開竅了。”
“去去,少在那里調侃老子,老子可是政委。”王滬生頓了頓,接著說道,“不過,還是有個問題啊,巡捕營的人怎么下手去撈錢?不管怎么說巡捕營都是租界西區的守護者,你卻讓他們跟我們百老匯一樣去搶劫,這也不是個事。”
“老王,我可沒說讓巡捕營跟我們一樣去搶。”徐銳沒好氣道,“巡捕營將來還要立足上海堅持抗戰,他們真要學我們去公然搶劫,豈不是把形象給敗壞了?今后還有老百姓支持我們抗戰才怪,所以這事絕不能做。”
王滬生便茫然的問道:“那么,巡捕營怎么弄錢?”
徐銳便嘆了口氣,苦笑著說道:“老王,我剛說你聰明,結果你又笨上了,巡捕營當然不能公開出面去搶錢,但是他們也可以派人冒充斧頭幫的人去搶啊,頂多就是不要做得像我們百老匯這么明目張膽就是了。”
“對哦!”王滬生一拍大腿,興奮的道,“我怎么就沒想到這個?”
說完了,王滬生便一下子全都明白了,接著說道:“老徐,你明白了!我說呢,你明明說過要冒充斧頭幫的人去租界西區綁肉票,可真到了動手之時,卻又是開你的大奔,又把影佐給你的卡車都帶上,仿佛恨不得別人不知道你是梁二少似的,原來你是在埋伏筆,為巡捕營冒充斧頭幫打掩護。”
徐銳只嘿嘿一笑,算是默認。
事實上,這確實是徐銳事先打的伏筆。
因為他已經借過了斧頭幫余孽的名義,那么后面,當巡捕營的人也借助斧頭幫余孽的名義去搶劫時,既便事有不慎露出了少許馬腳,也不會太過于引人注目,別人還是會習慣性的把這筆賬記在梁武義還有百老匯大廈的頭上。
但是徐銳到了影佐禎昭那里,卻是有了推脫的理由。
錢都讓巡捕營的王八蛋搶了,老子哪有錢給你分賬?
必須得承認,徐銳的思維還是很縝密的,幾乎無懈可擊,但是在具體執行的過程當中會執行成什么樣子,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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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金榮被百老匯大廈給扣下了,而且還是在上門談判的時候被扣的,梁武義甚至還派人給黃公館送信,讓黃金榮的夫人林桂生準備好黃家所有的財產前去贖人!不過,如此石破天驚的重大事件,卻并沒有在上海引起太大的波瀾。
沒有別的,實在是因為上海的百姓已經對此感到麻木了。
要說勢力,黃金榮不過是一個退居二線的青幫過氣大佬,跟張嘯林這個真正的上海灘之王根本沒法比;要說權力,黃金榮不過租界界一個退休探長,跟傅筱庵這個正當紅的維新政府行政院長根本沒辦法比。
然而,就是這權勢熏天的傅筱庵還有張嘯林,卻讓梁二少像拍蒼蠅似的拍死了,所以梁二少綁票黃金榮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甚至就連第二天的報紙都沒怎么報道。
事實證明,黃金榮太過高估自己的分量了,什么道上的規矩?黑道上根本就沒有什么規矩!或者說從來就只有一個規矩:那就是實力為尊!百老匯大廈現在擁有碾壓青幫的實力,所以就可以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想搞誰就能搞誰!
不過,黃金榮的夫人林桂生卻是一個厲害人物。
林桂生能夠從一個柔弱的女子,成為上海灘最有名的白相姐,那可不是僥幸的!
無論心機、手腕還是臨機決斷,林桂生都一點不輸須眉男子,黃金榮之所以能從一個小小的法租界探長成為上海灘的教父,主要還是靠著林桂生的助力!
接到百老匯大廈的勒索信之后,林桂生就立刻判斷出麻煩大了。
林桂生敏銳的意識到,黃金榮這次的麻煩,只怕比盧小嘉那次還要大,盧小嘉那次的事情還可以通過杜月笙轉圜,而且盧小嘉只是個胸無大志的紈绔子弟,只要給他面子,再把露蘭春送給他,事情就解決了一大半。
但這次,林桂生卻連居中轉圜的人都找不著。
梁武義雖然跟盧小嘉一樣也是個紈绔子弟,但是兩個人的行事作風,卻是完全沒有可比性,盧小嘉只是一個不學無術的公子哥,偶爾也會辦點正事,但是梁武義卻是一個殺伐決斷的梟雄式人物,這點,從他大鬧百樂門,痛下殺手干掉張嘯林和傅筱庵就能看出來,至少盧小嘉是絕沒有這樣的狠勁的。
經過權衡,林桂生認為,就算是通過層層關系找到日本人出面調停,也未必能有好的結果,說不定反而會被日本人也趁機撕下一塊肉,日本人可不是善男信女!所以,與其求日本人出面去換取那渺茫的機會,還不如鋌而走險,博一條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