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蒂芬黑著臉說道:“徐團長,我以上帝的名義向你保證,我們一定會做好西方各國僑民的秩序維護工作,既便真有傷寒病的疑似攜帶者,也絕對不會傳染給沿途的貴國居民,這點還請你務必放心……”
史蒂芬現在是只求盡快逃離上海這個瘟疫之地。
“抱歉。”徐銳冷冷的打斷道,“我不相信上帝。”
史蒂芬沉聲說:“這么說,你是執意不肯放行嘍?”
“沒錯,放行是絕無可能的。”徐銳點了點頭,又接著說道,“公使先生,我也奉勸你一句,半個月的時間并不長,只要半個月之后,等上海的傷寒病疫情控制住了,你們西方各國的僑民再想離開,淞滬獨立團保證不會留難。”
史蒂芬勃然大怒道:“可最后如果疫情控制不住呢?”
史蒂芬不可能不怒,疫情控制住了還說個屁,那個時候還有必要離開么?
怕就怕疫情控制不住,最后徹底漫延開來,波及到旅民上海的西方僑民。
徐銳卻嘿然一笑,說:“公使先生,我也以上帝的名義向你保證,我們淞滬獨立團一定可以控制住疫情,請你務必相信我們。”
史蒂芬怒道:“你不是不信上帝么?”
徐銳冷然說:“公使先生,話我已經說到了,如果貴國僑民執意要離境,那么由此因發的后果甚至于流血沖突事件,我們淞滬獨立團是不會負責任的,而且我們也會通過電臺,昭告世界,我相信,每一個有理智的人都會理解并且支持我們的。”
說完,徐銳又把目光轉向周圍的一營官兵,喝道:“全體上刺刀!”
持槍警戒的一營官兵便立刻拔出明晃晃的刺刀,插到了步槍卡槽上。
看著一排排的雪亮刺刀,原本還群情激憤的西方各國僑民終于怕了,單從視覺效果上來講,黑洞洞的槍口確實還不如雪亮的刺刀更有威力,面對槍口這些個洋人還不怎么害怕,但是面對雪亮的刺刀,他們卻立刻膽怯了。
弗格森走到史蒂芬身邊,小聲說道:“男爵閣下,這個徐銳就是瘋子,他手下的淞滬獨立團更是一群瘋子,逼急了,他們真的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做出來!為了大陰帝國一萬多僑民的安全計,還是暫且忍忍吧。”
史蒂芬雖然很不愿意咽下這一口氣,但他也確實沒有膽量跟徐銳徹底撕破臉,如果真的因為他的一意孤行,導致流血沖突事件,甚至導致大量英國僑民喪命在此,英國政府未必奈何得了徐銳,卻絕對不可能輕易饒過他。
說到底,此時歐洲的局勢已經十分緊張,英法兩國為了應付德國的咄咄逼人,就已經是焦頭爛額了,根本就無暇顧及到遠東戰場了。
當下史蒂芬只能含恨回到了他的公使館。
片刻后,西方各國的僑民便在駐滬英軍、美軍、意軍等軍隊的勸解下,惶惶然的返回各自的居住區,開始在恐懼之中等待疫情過去。
回頭再說徐銳他們。
石長慶恨恨的說道:“這些洋鬼子就是欺軟怕硬,這明明是小鬼子發動的細菌戰,小鬼子才是災難的始作俑者,他們不去找小鬼子,卻反而跑來找我們的麻煩,真他娘艸蛋,要我說剛才就應該下令開槍,打死這些死洋鬼子。”
徐銳擺了擺手,說:“犯不著跟這些洋鬼子置氣。”
石長慶頓了頓,接著問道:“不過團長,這些洋鬼子要走,你為什么不讓啊?平日里看著這些洋鬼子騎在咱們中國人頭上作威作福,老子早就看夠了,這些洋人都走了,上海也就清靜了,這又有什么不好的呢?”
徐銳便輕嘆了一聲,說道:“現在還真不能放他們離開。”
“這又是為啥?”石長慶茫然道,“為啥不能放他們離開?”
徐銳又嘆息了一聲,說道:“留著這一萬多洋人,咱們撤離上海時,就能夠多一道護身符,不然咱們根本就撤不出去。”
石長慶聞言便勃然色變道:“撤離上海?團長?!”
石長慶心中的吃驚可想而知,不是說要堅守上海五到八年,一直到抗戰勝利?怎么突然間就要撤離上海了?這真的是一點思想準備也沒有啊!
徐銳神情凝重的點了點頭,嘆道:“時局有變,上海必須得放棄了。”
上海確實得放棄了,從一開始徐銳就低估了小鬼子的喪心病狂程度。
徐銳原本以為,上海有公共租界,還有法租界,小鬼子無論如何都會有顧忌,發動細菌戰的可能性非常小,但是殘酷的事實卻告訴徐銳,他錯了,小鬼子最終還是悍然的對上海發動了殘酷的細菌戰。
雖然,這次投入的只是傷寒病菌,危害相對還算小的。
但是,這僅只是第一次攻擊而已,如果傷寒病菌攻擊不成功,沒能達成顯著削弱甚至消滅淞滬獨立團的效果,誰又敢保證小鬼子不會展開第二波、第三波的細菌戰?這次小鬼子使用的僅只是傷寒病菌,下次就該是霍亂甚至于鼠疫病菌了。
傷寒病還可以通過制造隔離區加以控制,如果是霍亂和鼠疫大規模爆發,隔離根本就是癡心妄想,到那時候,整個上海四百萬難民,將無一幸免!那時候日本政府固然會因為此事臭名昭著,但是真正吃虧的卻還是上海百姓!
徐銳雖然嘴上說,不惜跟鬼子玉石俱焚,但是真的要他眼睜睜看著逃難進入上海的四百萬難民死在他的面前,卻是絕對狠不下心的!所以,放棄上海已經成為必然,他絕不能將四百萬生靈的生死寄托在鬼子的習慈手軟之上。
所以,徐銳現在就要開始提前留后路了!
而這一萬多洋人,就是徐銳找的護身符!
徐銳的擔心絕非多余,別的不說,至少裕仁小鬼子真的動了用細菌戰徹底毀滅上海的念頭,當然,他真正想要毀滅的其實并不是上海,而是徐銳這個帝國死敵,還有徐銳率領的淞滬獨立團,這兩者才是裕仁真正要毀滅的對象。
次日,裕仁就命侍從官將幾家西方最大的報刊送到他的御前。
當然,真正的報刊是不可能這么快就飄洋過海送到東京來的,來的只是日本派駐西方各國的公使,通過電波發送回來的,簡略文字版,其實這就是簡報,這也是各國的慣例,都會做一些當今主要刊物的簡報摘要。
讓裕仁有些意外的是,今天送簡報進來的居然是閑院宮載仁。
看到走進來的是閑院宮載仁,而且老臉上還帶著明顯的笑意,裕仁懸著的一顆心立刻就落回肚里,憑心而論,日軍在上海發起細菌戰,裕仁心下還是有些擔心的,擔心國際輿論會抓住這件事大做文章,給予日本政府施加壓力。
上海畢竟是遠東最大的國際性大都會,有西方各國的租界在。
如果西方各國聞訊之后群起聲討,日本政府也還是吃不消的。
不過,現在看來,裕仁所擔心的這種情形,似乎并沒有出現。
果然,閑院宮載仁走進來,將一大摞簡報放到裕仁的御案上,笑著說:“陛下,這些都是昨晚還有今天早上西方幾大主要刊物的簡報。”
裕仁把雙手一推,微笑說:“朕就不看了,皇叔祖你說說吧。”
“哈依。”閑院宮載仁微微一頓首,說道,“其實也沒什么實質性的內容,無非就是將上海爆發大規模傷寒病的事情以諸于眾,然后再借機發表一些評論,其中以蘇聯塔斯社和紅旗報最為可惡,指名道姓的說這是帝國對上海發動的細菌戰。”
裕仁擺擺手說道:“蘇聯人的態度,我們可以不予理會。”
閑院宮載仁又道:“其余各國的態度相對保守,無論英國、美國還是法國,都認為上海之所以爆發大規模的傷寒病,是因為天氣炎熱再加上戰事頻繁,中日兩軍陣亡將士的尸體沒辦法及時處理所導致,而且,幾家報刊都對淞滬獨立團蠻橫封鎖上海,不讓西方各國旅居上海的僑民離境的行為,進行了大肆批判。”
“喲西。”裕仁欣然點頭,“這樣的話,朕就放心了。”
閑院宮載仁說道:“其實,這也是心照不宣的事情,今天他們不對帝國的細菌戰行為加以指責,也是為了他日他們發起細菌戰時,帝國能夠對他們網開一面,這世上,從來就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但也不會有無緣無故的恨。”
裕仁輕嗯了一聲,又道:“皇叔祖,那么這次細菌戰的效果如何呢?”
閑院宮載仁說道:“從目前特高課掌握的情報看,效果應該是不錯的。”
裕仁聞言立刻來了興致,問道:“皇叔祖你說說,怎么個效果不錯法?”
閑院宮載仁答道:“光是昨天一天,就至少有上萬人出現了傷寒病癥狀,而且傷寒病的潛伏期一般是三到七天,所以可以預見,接下來的五天,疫情將會急劇增加,淞滬獨立團雖對上海做了全天候戒嚴,恐怕也是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