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頭再說由綏軍與察哈爾獨立團組成的騎兵集群。
經過整整一個晚上的急行軍,無論是戰馬還是人,都已經是極度疲憊了。
衛景云跨騎在馬背上,只感到大腿內側火辣辣疼,不用看,只是這痛感,他就敢肯定大腿內側一定已經磨破皮了,沒轍,這樣長時間高強度的強行軍,不僅對戰馬是個考驗,對于騎兵更是一個極大的考驗。
掏出懷表看了下時間,時針堪堪指向了凌晨六點。
衛景云的心里便不由得掠過一陣煩躁,最多再過半個小時,天就要亮了,但是距離歸綏城卻還有至少二十多里路,也不知道這最后半個小時,能不能跑完這二十里,而且更令衛景云擔心的是,此時此刻歸綏城也不知道是個什么情形?
狼牙大隊在與歸綏鬼子駐軍的交鋒中有沒有吃虧?
還有從張家口、大同增援過來的鬼子有沒有趕到?
只不過,無論衛景云焦躁還是不焦躁,時針還是片刻不停的在往前走著。
半個小時之后,東方天際終于露出了一絲魚肚白,漫長的一夜終于過去。
當第一縷曙光灑落在草原上面的時候,衛景云終于從前方地平線上看到了歸綏城那黑黝黝的輪廓,幾乎同一時間,簇擁在衛景云身后的綏軍還有察哈爾獨立團的官兵也看到了歸綏城的城墻,然后一霎那間,隊伍中便暴起震天震地的歡呼聲。
有那么一瞬間,將士們的歡呼甚至把馬蹄聲都壓了下去。
這時候,在歸綏城內,鬼子和狼牙大隊仍還在街上僵持。
“隊長,你聽!”鉆山豹突然扭頭對冷鐵鋒說,“馬蹄聲!”
冷鐵鋒哂然道:“還用你提醒,早在五分鐘前我就聽到了。”
“一定是我們的團主力趕到了。”鉆山豹便立刻興奮起來,摩拳擦掌道,“隊長,現在可以反擊了吧?娘的,老子的大槍早已經饑渴難耐了。”
說起來,跟鬼子對峙了這么久,鉆山豹早就已經不耐煩了。
說真的,狼牙大隊要認真以來,最多兩個小時,就能把對面鬼子全滅,當然了,狼牙大隊也一定會有傷亡,但是在鉆山豹看來這沒有什么,打仗又哪有不死人的?只可惜,冷鐵鋒卻不這么想,所以鉆山豹和底下的隊員們只能憋著。
“不急。”冷鐵鋒卻淡淡的說道,“等小鬼子先亂起來再說。”
確實不用著急,一個晝夜都等了,還在乎再等這十幾分鐘?
“還等?”鉆山豹立刻不高興了,不過不高興也沒有辦法,誰讓冷鐵鋒是隊長?
好在這次鉆山豹并沒有等待太久,盤跨在歸綏南門附近的鬼子很快也發現了綏軍以及察哈爾獨立團的到來,發現到來的是中隊,野田毅這老鬼子立刻心頭一沉,不過,這老鬼子并沒有放棄抵抗,仍然還心存僥幸。
野田毅當即分出小半兵力,據守歸綏南門城垣準備打阻擊。
野田毅原以為,問題不大,因為從城外壓過來的中隊雖然有幾千人,但畢竟剛剛才經歷了三百多里的長途急行軍,人困馬又乏,所以,不經過一段時間的休整,是很難組織起有效進攻的,而如果頑強進攻,威脅肯定也是有限。
正因此,野田毅才派了一個步兵小隊加偽蒙軍一個連警備。
但是一經交手,野田毅就知道自己錯了,而且是錯得離譜!
城外壓過來的中隊雖然是風塵仆仆,看著也筋疲力盡,但是一踏上戰場,一個個便立刻變得生龍活虎,派去南門城垣打阻擊的一個鬼子步兵小隊還有偽蒙軍一個連,轉眼之間就被打得七零八落,簡直就跟滾水澆下的冰雪一般,瞬間瓦解。
事實上,野田毅的判斷基本上是靠譜的,由千余綏軍和察哈爾獨立團主力組建而成的歸綏攻擊集群,在經歷了三百多里的強行軍后,一個個的確已經筋疲力盡了,但是,老鬼子忽略了一個重要因素,這個因素就是精神狀態!
打贏五原會戰并趁勝追擊光復包頭之后,綏軍以及察哈爾獨立團官兵,氣勢上已經達到了一種空前的高度,說的更加直白一些,就是這兩千多名官兵已經亢奮到了極致,至少在這股亢奮沒有消褪前,他們是不會感到疲憊的。
所以說,既便剛剛經過三百多里強行軍,可一旦投入戰斗,綏軍和察哈爾獨立團的官兵還是跟生龍活虎般,再加上無論是兵力、火力還是戰斗意志上,中隊相比對面的鬼子及偽蒙軍都占據著壓倒性的優勢,那么最終結果也就可想而知了。
不到半個小時,中隊就突破南門城垣,打進了歸綏城。
這下卻大大出乎了野田的預料之外,盤踞在南門大街的鬼子立刻陷入腹背受敵的絕境之中,再然后,就不可避免的出現了騷亂,偽蒙軍首先亂了起來,剛開始的時候鬼子還試圖阻止甚至鎮壓,但是很快,鬼子也被沖亂。
冷鐵鋒等的就是這,當即下令突擊。
這一下,鬼子和偽蒙軍便徹底亂了。
僅僅過了十幾分鐘,歸綏城內的戰斗就已經基本上結束了,只剩下零星鬼子竄入大街小巷,綏軍和察哈爾獨立團遂即派出小股騎兵,根據歸綏百姓提供的線索,深入到大街小巷去追殺這些逃脫的小鬼子,但是這些已經不用衛景云或者冷鐵鋒去關心了。
確定歸綏城內已經沒有成建制的鬼子存在,確定歸綏已經落入綏軍掌控,身為綏軍攻擊集群總指揮的衛景云先是仰天哈哈大笑,因為出征之前,他還真就沒有想過,居然能夠這么順利的合下歸綏城,原本還以來有一場惡戰的。
笑了還沒兩聲,衛景云忽然感到眼前一黑,一頭就從馬背上倒栽了下來。
所幸當時冷鐵鋒就站在衛景云身邊,趕緊伸手撈住,要不然絕對是夠嗆。
冷鐵鋒扶著衛景云躺倒在地上,關切的道:“衛團副,你沒什么問題吧?”
“沒事,我沒事兒,我就是,就是有些累,有些困。”衛景云話音未落,便已經靠著墻根沉沉睡去,呼息之間,便發出如雷般的鼾聲,冷鐵鋒再扭頭看,卻發現綏軍以及察哈爾獨立團的官兵,大多都倒在了地上,睡死了過去。
有一個察哈爾獨立團的士兵,更是直接趴在馬背上就睡著了,一邊打呼,一邊哈喇子就順著嘴角滴到馬脖子上。
轉眼間,戰場便沉寂了下來。
鉆山豹和狼牙大隊的隊員們先是面面相覷,剛剛一個個不是生龍活虎么,怎么轉眼間就累成這樣了?遂即就是面露不屑,不就跑了三百多里,至于累成這樣?要是按我們狼牙大隊的行軍強度,那還不得當場累死?
當下鉆山豹撇撇嘴問冷鐵鋒:“隊長,叫醒他們不?”
“沒事,讓他們睡。”冷鐵鋒搖頭說,“眼下歸綏已經失守了,從張家口、大同增援過來的鬼子再來歸綏就沒多大意思了,如果不出現意外的話,阿南惟幾這老鬼子,多半會把兩地的鬼子調回原地,所以,戰斗已經結束了。”
幾乎是同時,北平華北方面軍司令部。
阿南惟幾正與參謀長立原幸雄討論綏遠的最新戰局,忽聽門外腳步聲響,回頭看時,便看到作戰課的課長金光惠次郎匆匆走進來,看到金光惠次郎表情凝重的樣子,兩個老鬼子便頓時間心頭一沉,壞了,出事了!
果然,金光惠次郎頓首說道:“司令官閣下,參謀長閣下,剛剛接到野田大隊長從歸綏發出的訣別電報,就在一刻鐘前,駐歸綏的皇軍已經集體玉碎,野田大隊長也已經切腹為帝國捐軀了,歸綏城也已經失守了。”
聞言,阿南惟幾的臉色便立刻黑下來。
立原幸雄長嘆一聲,哀聲說:“歸綏一旦失守,整個綏遠勢必就保不住,而綏遠省一旦全面失守。”停頓了一下,接著說道,“司令官閣下,既然歸綏已經失守,再增援歸綏已經是毫無意義,是否命令大同、張家口的軍隊撤回原地?”
阿南惟幾也嘆息一聲,點頭說道:“那就撤回吧。”
“哈依!”立原幸雄一頓首,又對金光惠次郎說,“金光君,立刻致電大同、張家口增援歸綏之部隊,接令之后立即撤回原地。”
“哈依。”金光惠次郎頓首,離開。
目送金光惠次郎的身影遠去,立原幸雄又道:“司令官閣下,卑職有預感,在綏遠省全面失守之后,傅作義和徐銳絕對不可能就此罷休,后面他們肯定又會把罪惡的魔爪伸向東邊的察哈爾省,我們卻需要提前做準備了。”
“對于傅作義,我并不擔心,就算丟了綏遠,他的三十五軍也成不了氣候。”阿南惟幾說到這里停頓了下,又接著說道,“我最為擔心的,還是徐銳還有他的狼牙大隊,若不能解決掉這個心腹之患,北支那從此要進入多事之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