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蔣委員長發火已經沒什么卵用了。
因為,西方媒體在中國是完全不受任何限制的!是享有超國民待遇的!
這很難說是好事還是壞事,在戰爭年代,這些西方媒體出于同情弱者的心理,出于制衡日本這個強者的心理,肯定會不遺余力的幫助中國,一旦時移勢易,中國強大了,這些西方媒體立刻就會反過來成為中國的阻礙以及威脅力量。
比如說,在徐銳穿越過來的那個年代,西方媒體就不遺余力的抹黑攻擊中國。
事實上,甚至就連新聞自由也很難界定是好事還是壞事,因為新聞自由有時候會撕裂族群、拖國家后腿,所以既便是在號稱西方民主燈塔國的美國,也不存在真正的新聞自由,比如,就沒有任何一家媒體敢公開批判華盛頓。
有人會說了,華盛頓在擔任兩屆總統之后激流勇退,近乎完人,為什么要批判?
然而,事實果真是這樣嗎?其實并不是,事實上華盛頓是大莊園主兼大奴隸主,道德上存在極大的污點!不只是黑奴,華盛頓對印第安土著的蔑視和殘忍,更是令人發指,他曾經對手下說:印第安人皮可以做出優質長筒靴!
還有杰弗遜,是的,沒錯,就是宣稱人人生而平等、天賦人權的那個美國總統,卻居然公然宣稱,印第安人應該滅絕!
但是在美國,幾乎就沒有人敢提這件事。
所以,真正的新聞自由其實是不存在的。
不要以為新聞從業人員有多崇高多偉大,在資本財團的鐵蹄下,西方的新聞從業人員跟其實并沒有什么兩樣,無非就是價高價低之別,只要資本財團開得起價格,這世上根本就不存在操控不了的輿論。
比如說占領華爾街的運動,規模那么大,可在資本控制的輿論界卻根本連一丁點的小浪花都沒能掀起來,這難道是真正的新聞自由?顯然不是!所以才說,只有政治正確,才會有新聞自由,如果政治上不正確,就絕對不會有新聞自由!
言歸正傳,蔣委員長其實也知道,輿論必須操控在自己的手里。
遺憾的是,蔣委員長從來就沒有真正的將輿論控制在自己手里,他的中央黨部,不要說控制在中國的西方媒體,甚至就連那些民主黨派的輿論都控制不了,要不是因為這,他也不至于氣急敗壞的使出暗殺這樣的下三濫招數。
發了好半天的脾氣,蔣委員長才終于冷靜下來。
從目前看,輿論的擴散已經是不可避免,現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先發制人。
不過具體該怎么做,他腦子里還是沒有一個清晰的概念,當下便讓侍衛長王世和挨個的給他的心腹幕僚打電話,想了想,又把外交部長王寵惠、實業部長孔祥熙還有財政部長宋子文三個大員也給捎帶上,讓一并前來他的官邸參加工作會議。
接到王世和電話時,孔令侃正在書房里,跟孔祥熙爭論。
本來,若按照行程,此時孔令侃早就應該登上前往美國的客輪,這時說不定都已經過了檀香山了,但是自從發現了包頭茶葉貿易公司這塊肥肉之后,孔大少爺就自作主張、果斷改變了行程,用他的話講,就是必須做完這票,才能夠去美國。
“爸,你就給句話!”孔令侃說了好幾天,見孔祥熙始終不肯答應,大少爺的性子便立刻發作了,有些不耐了,哼聲說,“你去還是不去找我小姨夫?你若去,那就盡快,不要再拖下去了,夜長夢多這個道理你不會不知道吧?”稍稍停頓了一下,孔令侃又說道:“你若是不去呢,我就自己去找小姨了。”
“噯,你可別亂來。”孔祥熙連忙制止道,“你可千萬別在這個時候給你小姨添亂。”
“爸,你這個話我就不愛聽。”孔令侃道,“什么叫做添亂?我能夠給小姨添亂嗎?我接手包頭茶貿公司的管理,那是為小姨夫分憂,更是為政府辦事,你想想,事情辦成了,小姨在小姨夫那不也有面子?”
孔祥熙也有些火了,生氣道:“茶貿公司,茶貿公司,你就知道茶貿公司,我說,你能不能說點別的?能不能別提這個什么茶貿公司?”
孔令侃畢竟是年輕,想問題終究還是簡單了。
但是孔祥熙在商場、政界摸爬滾打半輩子了,所以很清楚,包頭茶葉貿易公司牽扯的利益有多大,這不僅僅是牽扯到整個晉商群體、關中的茶商群體以及逃到重慶的江浙滬的那些紅頂商人,更牽扯到共產黨還有西方的利益。
所以,這塊肉絕非孔家能夠獨吞得了的。
也就是孔令侃這么個初出茅廬的愣頭青,才敢想著吃獨食。
不過,話又說回來,孔祥熙其實也很想從茶貿公司啄一嘴,這么大一塊肥肉,而且是穩賺不賠的買賣,誰不想?
眼看父子兩個就要吵起來,孔夫人沒好氣的從門外走進來。
“你們父子兩個就不能好好說話?”孔夫人瞪了孔令侃一眼,然后嗔怪的道,“總是一見面就吵,一見面就吵,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們兩個是仇人呢。”
孔令侃悶哼了一聲,站起身氣鼓鼓走了,孔祥熙只能搖頭苦笑。
揉了一下有些發脹的腦門,孔祥熙問道:“夫人,是不是有什么事?”
孔夫人輕嗯了一聲,說道:“剛剛侍從室打來電話,讓你過去一趟委員長官邸。”
“去趟委員長官邸?”孔祥熙聞言神情一動,又道,“侍從室有沒有說什么事?”
“沒說。”孔夫人搖了搖頭,又說道,“不過,剛剛小妹也給我打來了一個電話,言語間雖多有支吾,但我仍能夠聽出來,似乎對大妹有些意見,所以我想,這一次侍從室叫你過去委員長官邸,很可能跟大妹有關。”
孔夫人的大妹自然就是孫夫人。
“大妹?”孔祥熙一點即透,凜然道,“十有八九是史沫特萊的事!”
兩天前,史沫特萊搭乘察哈爾獨立團的飛機,從包頭機場直飛重慶,這在整個國府高層都不是秘密,之后她入孫公館,再然后孫夫人親自出面,連續邀請西方各國駐重慶的媒體人舉行晚餐會,這個也不是秘密。
甚至就連晚餐會的議題也是半公開的,孫夫人從抗戰的大局出發,聯絡了所有的民主黨派,再通過西方各國的媒體記者,要給國民政府和蔣委員長施加壓力,迫使蔣委員長放行包頭茶葉貿易公司股份的公開競拍。
孔夫人很是有些為難的說道:“當家的,一邊是小妹,一邊是大妹,我這當大姐的夾在中間可為難,要不你就別去了吧?這個事兒,咱們不摻和。”
“瞧你這話說的,這是國事,而非家事。”孔祥熙刷的就站起身來。
“那你可一定要好好的勸啊。”孔夫人一邊替孔祥熙把狐裘拿過來,一邊叮囑道,“可千萬不要因為這個事情,傷了三姐妹間的和氣。”
“夫人你放心,我心里有數。”孔祥熙披上狐裘大衣,戴上剪絨帽,又接過孔夫人遞上的價值兩萬英鎊的鱷魚皮公文包,轉身走了。
孔祥熙是最后到的,當他走進書房里時,只見何應欽、白崇禧、陳誠、陳布雷還有王寵惠、宋子文都已經到了,不過書房座椅有限,所以除了蔣委員長外,其余的官員和幕僚就只能夠站著說話,孔祥熙進來之后,趕緊行禮。
“委員長,還有諸位同仁好。”孔祥熙脫下剪絨帽,微微鞠躬。
蔣委員長擺了擺手,淡然道:“好了,人都到齊了,那就開始吧。”
“好的,座座。”身為侍從室秘書長的陳布雷便立刻拿出一疊文件,分發給與會的所有幕僚及高官,這卻是他加班加點制作的,關于包頭茶貿公司的案情始末,每一份文件的最后還有一段是手寫的,卻是陳布雷剛剛添加的。
分發完了文件,陳布雷又道:“今天,委座召集諸位前來官邸開會,議題只有一個,就是如何處理包頭茶貿公司股份的公開競拍。”稍稍停頓了一下,又說道,“正式討論前,我先跟大家說個事情,曾擔任過孫夫人專職秘書的史沫特萊女士,剛剛從包頭采訪完回來,根據可靠的消息,可以基本上肯定,史沫特來女士這一次回重慶,是帶著徐銳、或者說共產黨的使命前來的,意圖煽動起輿論,迫使國民政府讓步。”
陳布雷簡單的介紹過了情況,蔣委員長便拿手指輕敲了兩下搖椅的扶手,吸引與會的幕僚及高官注意,然后才說道:“情況就是這么個情況,現在請諸位各抒己見,這個事情黨國應該怎么應對?”
然而,沒有人發表意見。
蔣委員長說完之后,整個書房立刻陷入一片死寂。
一邊是黨國和委座,一邊卻是孫夫人和西方列強,還是閉嘴裝啞巴的好。
看到沒人主動發言,蔣委員長便立刻皺緊了眉頭,然后他的目光就落在了陳誠臉上,黑著臉說道:“辭修,你先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