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迪安順勢倒在了金屬艙中,感覺里面十分柔軟舒適,周圍環繞著類似海綿體的松軟材質,也不知博羅是從哪里弄來的。
“沒事別出聲,老實點。”白衣黛娜一手搭在金屬艙的艙蓋上,低頭向杜迪安兇巴巴地說了一句,手臂一甩,將艙門帶上,嘭地一聲合閉。
在艙門關起時,杜迪安目光飛快掃去,看見博羅和猩紅長袍黛娜,正在搬運著實驗室里的器具。
“這是準備轉移陣地?”杜迪安微微一怔,視線便黑了下來。
當艙門關上時,外面的聲音似乎也被一同關起。
黑暗,寂靜。
在狹小的金屬艙內,杜迪安只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和心跳,他想到白衣黛娜的話,心中忽然有些期盼起來,戰神壁的人如果通過戰甲上的監控看見了博羅,會不會認出他的身份?會不會派遣大批強者過來阻擊?
答案顯然是肯定的。
這點從博羅剛一察覺到此事便緊迫想要轉移就能看出,他也在害怕。
或許,這對自己來說是一個活命的機會?
他心中暗暗祈愿,同時輾轉身體,將耳朵貼到金屬艙上,很快便聽到極輕微的碰撞聲,似乎是儀器拆卸的聲響,地面上似乎有什么在摩擦,此外還隱隱聽到一聲凄慘的吼叫。
這吼叫聲有些熟悉,讓杜迪安不禁想到旁邊病床上的扎西特。
他在反抗?
不,他應該死了。
慘叫聲沒有持續,僅僅是一聲便戛然而止,杜迪安猜測應該是博羅沒打算帶扎西特一同轉移,又不想留下他被追擊者審查出他的消息,所以直接滅口。
他心中嘆息,同時又有幾分慶幸。
還好自己暫時沒事。
沒多久,杜迪安感覺到金屬艙被抬起,自己的身體也隨之傾斜,似乎正在被拖運。
杜迪安忽然想到海利莎,心中頓時一緊,博羅緊急轉移而不得不舍棄扎西特,那會不會也將海利莎舍棄?!想到這點,他再也按捺不住,抬起拳頭狠狠捶打金屬艙。
嘭!嘭!
拳頭震在金屬艙上,微微發顫。
拖運的感覺頓時消失,杜迪安感覺金屬艙被放平,他立刻停下了砸擊。
咔地一聲,艙門打開,白衣黛娜滿臉殺意地看著他,“不是告訴過你,不要出聲,不要發出動靜,你想要我斬斷你的手臂么?!”
杜迪安顧不得她的威脅,急忙說道:“你們要轉移是吧,能不能把海利莎……就是那只尸王也一起帶走?只要她在,我保證配合你們的所有實驗!”
“想得美!”白衣黛娜想也不想地道:“要帶的東西那么多,哪有力氣帶一只尸王。”
“你!”杜迪安眼中寒光大放,目光如刀,猙獰地看著她,“你們要是不帶上她,我保證你們不會從我身上再得到半點好處!”
“你敢威脅我?!”白衣黛娜揚眉,抬起手,準備教訓杜迪安。
“算了。”這時,不遠處傳來博羅的聲音,帶著幾分冷意,“帶上就帶上吧,反正也不差這一個,而且她也的確還有一些研究價值。”
白衣黛娜聽到他的話,臉上殺意頓消,恭敬點頭,“知道了,爸爸。”說完,低眉瞥了一眼金屬艙內的杜迪安,冷哼一聲,“我警告你,再要胡亂搞出聲音,我非廢了你的手臂,這次就原諒你!”說完,不等杜迪安開口,將艙門啪地一聲帶上。
望著緊閉的艙門,杜迪安心中稍松了口氣,有博羅的這句話,海利莎應該沒事,應該……
他微微握拳,恨不得想要一拳將這金屬艙砸碎,沖出去將他們全部殺光,但身體的乏力,讓他空有憤怒和滿腔殺意,卻只能憋屈的躺在這里。
深吸了幾口氣后,杜迪安漸漸平復下來,輾轉換個姿勢,繼續將耳朵貼著金屬艙傾聽。
金屬艙被搬運挪動,在搖晃中,杜迪安感覺金屬艙似乎在上樓梯,一頓一頓的顛簸著,過了沒多久,金屬艙再次平穩的放了下來,周圍歸于一片寂靜。
他努力地貼著耳朵傾聽,卻聽不到半點聲音。
也不知過了多久,才再次聽到悉悉索索的碰撞聲,以及模糊的交談聲,聽不清楚。
周圍的磕碰聲時有時無,大概一個多小時左右,杜迪安忽然感受到地面輕輕顫動,一抖一抖,似乎大地在顛簸,然后他就通過金屬艙聽到外面的地面傳來“咚咚”的沉重聲,似乎是巨獸的踐踏。
沒多久,咚咚聲停下,杜迪安感覺金屬艙被抬起,搖晃了一下后,又停了下來,似乎被安置在了某個東西上面。
又是一陣漫長的等待,恍惚間,杜迪安忽然感受到金屬艙在輕微的搖晃,耳邊卻什么都聽不到,但他感覺到身體有瞬間的失重,就像是騰飛了起來一樣。
外面依然寂靜無比,但杜迪安時不時能聽見一兩聲咆哮,低沉雄渾,絕不是人類的聲帶能夠顫動出的聲響。
杜迪安聚精會神地傾聽著,但金屬艙的隔音效果極強,即便是耳朵貼在上面,也只能聽見一些較為響亮的聲音。當一聲獸吼從身體下方較遠的距離傳來時,結合金屬艙時而搖曳的顛簸感,杜迪安大概猜出了外面的狀況,遷徙似乎已經開始了,走的是空中路線。
“不知道追擊者能不能找到他留下的痕跡,之前沒有聽到爆破聲,地下基地應該還沒有被摧毀……”杜迪安目光微微閃動,心中卻沒有半點高興,以博羅的謹慎,留下地下基地的可能性極低,哪怕將基地內搬空,也總會被找到蛛絲馬跡,換做是他的話,應該會在基地里埋下手段,讓追擊者和地下基地一同消失。
在接下來的時間里,外面陷入恒久的寂靜,除了偶爾的怪吼和顛簸,讓杜迪安感受到自己處于移動外,再也聽不到其他聲音。
慢慢地,杜迪安感覺到饑餓。
似乎已經過了四五個小時。
他心情復雜,有時怨恨,有時失望,有時期盼。他怨恨白衣黛娜這么快就破解出戰甲的秘密,失望那些追擊者這么多天居然都沒找尋過來,期盼來的強者跟博羅剛好勢均力敵,這樣他才有漁翁得利,趁亂逃跑的機會。
在各種念頭交雜下,他的心情越來越煩悶,因為他知道,只有失敗者,才會有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只有被逼到絕路毫無辦法,束手無策,才會將失敗怪罪到別人頭上,將救贖也托付在別人身上。
在杜迪安胡思亂想時,金屬艙忽然一陣飄飄然,像是在極速下墜。
杜迪安思緒頓時散去,心中一驚,抓緊金屬艙內的海綿體材質,心中既緊張又興奮,難道說,那些追擊者來了?
陡然一陣劇烈震蕩聲響起。
杜迪安的身體隨著金屬艙顛簸,腦袋撞在艙內的海綿體上,彈力過猛,險些將頸脖扭到。他擺動了一下頭頸,立刻將耳朵貼在金屬艙上傾聽。
艙蓋忽然打開。
光線照耀進來,白衣黛娜站著金屬艙邊居高臨下地看著杜迪安,而杜迪安仍保持著向外傾聽的姿勢,頓時感到一絲尷尬,但他很快便恢復淡漠神色,目光飛速掃了一眼艙蓋外面,頓時看見一條青褐色的頸脖,像長頸鹿一樣伸著,但脖子遠比長頸鹿的頸脖更粗更長。
杜迪安立刻坐起,趁機飛快打量著外面的環境。
除了這青褐色頸脖的怪物外,周圍是一片茂密的森林。
果然,這里已經不是地下基地了。
白衣黛娜看見杜迪安急急忙忙打量的樣子,臉上更顯厭惡,踢了金屬艙一腳,道:“有什么好看的,還不是因為你們,害得我們不得不繼續漂泊。”
杜迪安沒心思理她,看清周圍的荒野稀林環境后,便立刻找尋起海利莎的身影。
只見他所坐的金屬艙被綁在了那只青褐色頸脖的巨獸背上,這只巨獸的體型碩大無比,單是看上去“細長”的頸脖,就有一米左右的直徑,背部寬闊,堆滿實驗室里的各類儀器,而這些儀器大多數表面都被包裹,防止碰壞。
在巨獸背部兩側的翅膀處,杜迪安看見了坐著放風的猩紅長袍黛娜,以及另一位獸服黛娜,至于最初被他抓捕折磨拷問的黛娜,則浸泡在了一個玻璃質感的器皿中,身體仍是半截殘缺,但腰腹下面卻已經生長了許多,隱隱有大腿的雛形出現。
很快,杜迪安在一堆雜物般的儀器中,找到了海利莎的身影。
她的身體被繩索綁住,纏繞在了一臺較重的儀器上,依然像分別時那樣的筆直的站著,一動不動,面無表情。
看見她身體無恙,杜迪安松了口氣,看來博羅還是守諾的。
這時,旁邊傳來一陣低吼聲。
杜迪安轉頭望去,卻見幾十米外的稀疏林子中,還站著一頭巨獸,像雄獅,背上翅翼雪白,但在它的腹部處,卻長了蜘蛛一樣彎曲的多關節長腿。
此刻這巨獸嘴里正在咀嚼著什么,時不時有鮮血從牙縫中擠出。
在這巨獸背上,也背負著大量儀器,有的用獸皮包裹,看不出里面是何物。
“沒想到,在地下基地里居然還隱藏著這樣的兇獸,而且都被馴化了……”杜迪安心中暗暗想著。
“咯!”就在這時,白衣黛娜向杜迪安拋來一物。
杜迪安抬手接住,是一塊油炸后密封的肉。
“快點吃,等會兒大家伙們吃完了就要繼續趕路了。”白衣黛娜翻個白眼,不耐煩地說道。
不用她說,杜迪安也知道給自己身體補充食物,一邊吃一邊問道:“我們這是要去哪,到處漫無目的的漂泊?”
“你管的著么?”白衣黛娜冷哼一聲。
杜迪安也不氣惱,繼續說道:“就這樣一直漂流的話,居無定所,這實驗也無法繼續進行了吧,要不依我說,還是偷偷返回戰神壁內,隨便找個僻靜地方,等實驗完成了,直接殺到帝國,豈不是更好?”
“白癡!”白衣黛娜滿臉不屑,“你以為戰神壁是那么好翻越的?如果只是我們幾個,當然能潛返回去,但加上你和這些東西,目標這么大,怎么可能偷摸回去,你以為戰神壁上的戰士都是跟你一樣懦弱無能的廢物?”
杜迪安吃掉手里的肉,淡淡道:“我要是不逃跑的話,你爸爸哪會遇到我,要不遇到我,拿什么做實驗?”
白衣黛娜哼了一聲,道:“你也就這點價值。”
“彼此彼此。”杜迪安淡然道。
白衣黛娜瞪了他一眼,“想討打是吧?”
杜迪安看著她揚起的手掌,目光微微一冷,但最終還是忍住了,轉過頭去,沒再跟她搭話。
“差不多了,準備上路吧。”這時,坐在青褐色頸脖巨獸腦袋上的博羅傳來話,他沒有回頭,只是眺望著遠方,說道:“抓緊時間,爭取在今晚抵達東大陸。”
“是,爸爸。”白衣黛娜恭敬道,隨即小手一拉,將杜迪安的金屬艙蓋帶上,蓋子險些磕碰到杜迪安的腦袋。
杜迪安順勢躺了進去,心中卻回蕩著博羅的話,有些詫異,東大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