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卡車從公路上呼嘯而過,卡爾尤斯被噪音從睡夢中驚醒。他一下子掀開了自己身上的毯子,然后打了一個哈欠。
在這一次睡眠之前,他已經連續40個小時沒有休息過了。在夜晚來臨的時候,他的坦克依舊在向前不停的行駛著。
德軍的攻擊速度實在是太快了,這樣的速度都是依靠部隊不休不眠的跑出來的。
實際上,真正的戰斗并不多,在突破了蘇聯守軍的防線之后,大部分時間德軍都在用來不停的趕路。
聽起來也許不可思議,可是人類的任何一場戰爭,都是趕路的時間比攻擊的時間多。
一個出色的將領,就是能夠約束部隊,讓這支部隊能夠不受損耗的從集結地點,趕到作戰地點的將軍。
在通信不完整的古代,這絕對是一項非常艱苦的工作。有的時候不得不親自往返在隊伍的兩端,不停的巡視和督促,才能讓一支部隊安安穩穩的行進下去。
現代戰爭中,信息技術越來越強勁,部隊接收到的信息也就越來越多。
可是混亂依舊還是存在,尤其是在廣袤的區域內,任何一支部隊都要接受混亂的考驗。
原本一支現代化機械軍團前進的時候,是不太容易陷入混亂之中的。可是這只是一個理想情況,現實中混亂的狀況無所不在。
為什么即便是70年后的今天,各國軍隊依舊要利用各種條件,進行遠距離的機動訓練呢?
原因其實就是因為,一支部隊無數個個體都會有很小的幾率出現問題,而這些問題累積起來,就變成了混亂的根源。
如果平日里不用訓練來找到這些可能發生的問題,那么在真正出現問題的時候,就會引發一系列的混亂。
德軍現在就出現了各式各樣的問題,比他們訓練的時候,遇到的問題還要更多。
從波蘭境內一口氣殺向蘇聯腹地,距離可要比征討法國遠太多了。
200多公里的挺進,德國部隊的重型武器都已經陷入到了故障爆發階段。不少坦克都需要保養,很多坦克因為各種各樣的問題掉隊。
比如說第505獨立重型坦克殲擊營,他們在開戰的時候擁有豹式坦克40輛,營部有4輛桶車和2輛維修車以及十幾輛卡車。
在十天的戰斗里,這個營的坦克沒有在戰斗中被擊毀一輛,足見豹式坦克設計上的卓越和超前。
可是,在10天的趕路時間里,有一輛豹式坦克因為駕駛員太疲勞,開下了路基撞在了排水溝里,導致變速箱損壞掉隊。
還有兩輛坦克因為故障停在半路上,到現在也沒有歸隊。更倒霉的是另外一輛坦克壓中了地雷,直接被炸毀了兩個負重輪,癱瘓在了路邊。
那輛被地雷炸壞的豹式坦克上,還誕生了505坦克營開戰之后第一次傷亡記錄。
車內5名成員,駕駛員和無線電操作員陣亡,車長炮長還有裝填手負傷。
也正是因為這一件事情,505坦克營的官兵們,才意識到了戰爭的殘酷,才親眼看到了真正的死亡。
過去的日子里,他們都是坐在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坦克內,遠遠的對著敵人開火就可以了。
這種戰斗簡單而且缺乏真實感,所以505裝甲營的官兵們,才能夠如此平常的對待這樣一場戰爭。
但是現在,這樣的日子結束了,他們中間也有朋友死去,他們也見識到了敵人的頑強。
挑開了帳篷門簾,卡爾尤斯瞇著眼睛看了看頭頂上的太陽。整個營奉命在這里休息10個小時,現在估計差不多要到吃飯的時間了。
戰爭不僅僅讓人開始熬夜,也打亂了所有人吃飯的時間。從蘇德戰爭開始,德國元首到德軍基層士兵,可能一大半都沒有時間按時吃飯了。
提爾還睡在帳篷里,凌亂的蓋著他的軍服,香甜的享受著自己的美夢。
另一個帳篷里就沒有那么愜意了,因為待遇的關系,炮長還有車長是享受雙人帳篷的,而另外三人就要擠一個帳篷了。
想想就覺得激情四射,帳篷里三個大男人擠在一起呼嚕震天,真是一個讓人哭笑不得的畫面。
公路上,汽車牽引著大口徑的火炮,微微顛簸著開過了卡爾尤斯的帳篷。
兩側的路基上,德國士兵們扛著自己的武器,一個挨著一個向前趕路,走的無精打采。
用兩條腿來趕路并不是一個好受的事情,他們這樣走上一天的時間,也不會比機械化的部隊快上多少。
身為步兵,他們只能一直這么走,一直這么跟在后面。一直走到戰爭結束,或者等到坦克部隊遇到城市停下自己的腳步。
品嘗著汽車卷起的灰塵,這些已經十天沒有洗澡的士兵,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軍隊。
如果僅僅看他們的穿著還有滿臉胡子的凄慘樣子,估計很難和戰斗力這個詞匯聯系到一起。
爬上自己的坦克,從坦克炮塔后面的行李架里揀出了一個破舊的杯子,卡爾尤斯又打了一個疲憊的哈欠。
一路上走來,他經過的地方已經太多太多了,多到讓他自己都已經記不得都有哪里了。
他們在托賓卡戰斗,然后攻占了科布林。緊接著從那里出發,推進到了別廖扎。
戰斗一個接著一個,趕路一天接著一天。他麻木的看著被沖散的蘇聯士兵,垂頭喪氣的被看押著,從他的坦克履帶邊走過。
從一個汽油桶里倒出了一杯清水,卡爾尤斯開始用自己的牙刷清理自己的口腔。
已經好幾天沒有時間來刷牙洗臉了,他的身上到處都是油污,他的嘴里仿佛有沙子在摩擦滾動。
漱口之后,把那口不知道是汽油還是清水的液體吐到了地上,卡爾尤斯都不知道自己刷了牙和沒刷有什么分別。
現在他的嘴里滿是汽油的味道,就和加了92號汽油一樣的清爽。反復的漱了幾次口之后,卡爾尤斯把剩下的水灌進了自己的肚子里。
上一次部隊里的演出團來勞軍,究竟是什么時候的事情了?腦海里,突然荒謬的出現了這么一個問題。
看了看自己黑色的裝甲兵制服,上面因為油漬的關系,已經被摩擦的有些發量了。
不知道那些熱情奔放的姑娘們,會不會喜歡這樣的裝甲兵。依稀的記得,上一次他們可是很受姑娘們歡迎的,好多女孩子把脖子上的花環丟向了裝甲兵們。
只不過那個時候他們穿的是禮服,還刻意洗了澡,絕對不是現在這種邋遢的模樣。
“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我們能夠到莫斯科去,把那個該死的蠢豬綁在履帶上碾死。”卡爾尤斯一邊把杯子放進坦克炮塔后面的貨架內,一邊嘀咕道。
杯子旁邊就是一個又一個機槍彈鼓,進攻中的裝甲部隊總是會想盡辦法多帶一些彈藥,以備不時之需的。
蓋上了雜物箱的蓋子,看了看因為有雜物箱,所以顯得方方正正的炮塔,卡爾尤斯覺得自己的肚子已經餓得快要打鼓了。
這里可沒有野戰餐車提供美好的飲食服務,即便是有也是軍部之類的高級指揮區。
戰爭中的士兵,一半的時間都需要自己來準備吃的東西,現在這種情況也不例外。
“卡!”另一個掛在炮塔外面的箱子是上鎖的,鑰匙都在坦克車長的手中。
里面裝著的是一輛坦克攜帶的貴重物品,比如說一本脫衣女郎的畫冊,也有可能是香煙還有巧克力等奢侈品……或者是罐頭菜干等食物。
在作戰的時候,彈藥可以互相串換,食物卻是必須要妥善保管起來的。被人偷走幾彈鼓的子彈并不算什么,再偷回來就是了。
可是如果要是被人偷了兩個罐頭,那就永遠都找不回來了。任何食物都是寶貴的,比生命還要寶貴。
看著并不安靜的營地,還有幾個執勤的士兵站在遠處的高地上,卡爾尤斯擰起了自己的罐頭。
一點點的擰,一直到把整個罐頭的蓋子邊緣都擰開了,他才掀開了鐵皮,把叉子塞了進去。
里面是氣味已經不怎么樣的午餐肉,不過在前線卻已經是難得的美味。卡爾尤斯一邊往自己嘴里塞著,一邊看著遠處的公路。
公路旁邊依舊還是扛著武器行進的步兵,他們大部分背著的依舊是毛瑟98K步槍,不過比例已經相當的小了。
還有人在脖子上挎著MP38沖鋒槍,看起來就顯得有檔次一些了。而那些背著突擊步槍的士兵,都是肩膀上有花的士官尉官們了。
這些人有條不紊的向前走著,他們身邊的公路上,此時此刻卻已經變換出了另一幅模樣。
牽引式的火炮已經都開過去了,后面是一輛接著一輛的卡車。這些卡車的車廂內有奇怪的東西,上面還蒙著帆布。
不用說卡爾尤斯也知道,那些蒙著帆布的奇形怪狀的武器,就是傳說中的管風琴,那種被稱為元首的錘子的可怕武器。
吃了一口午餐肉,卡爾尤斯覺得自己快要被感動哭了:汽油味的咸鹽面粉肉,真是太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