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斃命在即,危急關頭的刺激下,一道熟悉的炙熱感再次出現,只見一道血色符文驟然從他頭部沖出,剎那正面撞上唐素素劈來的掌力。
轟!一聲震響,罡風四溢,吹得四周亂草連根拔起飛走,牛有道震的向后連滾了幾個跟頭,撞在山坡腳下才停。
勁風呼嘯聲偃息,飄舞的亂草落地。
“傳法護身符!”羅元功和蘇破齊念叨了一聲,又相視一眼,隨后一起看向了一臉木訥呆住的唐素素。
唐素素一張臉陰沉了下來,沒了再動手的意思。
傳法護身符乃是上清宗絕學,只有內門弟子能修煉,卻非所有人都能練成,只有對陣法之類的有相當造詣的人才有可能練成。另有一點,一般也沒人會修煉這個功法,因為練成對自己沒什么作用,這純粹是耗費自己修為成全別人的功法,修煉過程中的嘗試就要耗費不少修為,得不償失。
目前的上清宗也只有東郭浩然會這個,哪怕羅元功等長老也不會,由此也代表東郭浩然在陣法造詣上的確不凡。
一見牛有道有上清宗的‘傳法護身符’護體,牛有道是不是東郭浩然的弟子已經不用多說,東郭浩然若非是在頭腦清醒的情況下加持給對方,如此繁復的術法也無法施展出來。
牛有道晃了晃震的有些發懵的腦袋,慢慢爬了起來,撫著胸口捋順了氣,環顧一個個盯著自己的復雜眼神,有暴怒的沖動,尤其想罵唐素素一個狗血噴頭。
最終還是介于這老太婆太猛了,一言不合就是殺招,隨便一掌就可以滅了自己,好漢不吃眼前虧,不得不忍下了,得想辦法過這一關才行。想了想,什么也沒說,走回了東郭浩然的遺體旁,拉起掀開的破爛布幔重新蓋好,扯起藤索掛在了肩頭,抬起擔架,拖著往回走。
什么意思?眾人愕然。
待發現他是離開這里,蘇破閃身而出,攔住了牛有道,問:“你要去哪?”
牛有道:“對不起,打擾了,我可能找錯了地方。”說罷,又拖著擔架繞開了他,窸窸窣窣蹚著雜草荊棘繼續前行。
眾人感受到了一股孩子氣,能理解,畢竟是還沒長大的少年。
蘇破瞅了眼唐素素,偏頭示意了一下,示意賠禮道歉。
唐素素扭頭一旁,神情淡漠冷酷,沒有賠禮道歉的意思。
蘇破無奈,只得再次閃身攔住了牛有道,嘆道:“剛才是誤會,你沒找錯地方。”
“找錯了,我要帶師傅回家。”牛有道堅持己見,再次拖著擔架繞開他。
這倔強之言讓人莫名體會到了一股心酸滋味,不遠處貌若天仙的唐儀心中不忍,有些欲言又止,但宗門長輩在此,輪不到她來做什么決定。
蘇破手一伸,摁在了牛有道的肩頭,令牛有道難以動彈,溫言相勸道:“沒錯,這里就是上清宗,跟我們走吧!”順手卸下了牛有道肩頭的擔架。
牛有道雙手往左右袖子里一鉆,抱在胸前,一身破棉襖,破鞋露著腳趾頭,一身的魚腥味,腰上掛著竹筒、別著柴刀,臟兮兮不自知,還臭著一張臉抬頭看天,一副不想理誰的樣子。
這是不知自己有多丑嗎?蘇破有些哭笑不得,招了下手,過來兩名弟子,左右架了牛有道胳膊。
“你們想干什么?”牛有道左右瞅著,驚叫連連。
那兩名弟子不管他,架著他往林中飛掠而去,直接走人。
蘇破隨后又招來兩名弟子,將東郭浩然的遺體給抬走了。
讓其他弟子退下后,現場只剩下了三位長老,此時羅元功才對唐素素道:“師妹,你剛才做的有點過了。”
唐素素冷聲道:“這小子明顯在胡說八道,還不知是誰派來的奸細。”
羅元功:“傳法護身符怎么解釋?”
唐素素梗著脖子爭辯道:“你們聽他的談吐,像是山野村民嗎?”
羅元功:“這個可以慢慢查證,不至于不聽解釋就匆忙下毒手,你是怕他做上清宗掌門吧?”
唐素素目光避開他的眼神,不冷不熱道:“二師兄,你想多了,東郭浩然弟子眾多,掌門的位置輪誰也輪不到他頭上。”
羅元功輕輕搖頭:“東郭率領座下弟子齊出,如今只回來一具遺體,怕是和唐牧的情況差不多,但凡有一個幸存者,東郭也不置于在一個外人身上施下傳法護身符,也輪不到這小子將其遺體帶回來,怕是沒了辦法才如此,我就不信你心里沒點數。”
唐素素指向上清宗方向,沉聲道:“若真如此,按門規,師兄是準備讓這個無名小子來執掌上清宗嗎?”
羅元功沉聲喝道:“那你也不該這樣做,你當其他弟子都是傻子嗎?你當大家看不出你的企圖?唐牧臨終前為何要把所有內門弟子給招來做見證?不就是防備有人篡改他的遺命?你這樣做,讓大家怎么想?謀殺掌門的罪名你擔的起嗎?屆時就算換個人來做掌門,名不正言不順,又何以服眾?你是想讓上清宗留下內亂禍根嗎?愚蠢!”
唐素素繃著臉,無言以對……
山中溫泉內,泡在其中的牛有道瞇著眼睛一臉舒坦,腦中回想這些天的經歷,感覺跟做夢一樣,幾天前還在神秘的墓穴地宮內,轉眼跑到了這個世界,又輾轉到了這里,前路尚一片迷茫,什么都不清楚,不知還有什么事情在等著自己。
思路又回到了沐浴之前的詳細問答上,細細梳理了一下,覺得應該沒什么破綻,這才安下心來。
待到沐浴完畢從山谷內走出,已是洗漱一新,換了身上清宗的灰色長衫,長發隨便抓了個馬尾在腦后。
關鍵以前沒留過這么長的頭發,也沒盤過發髻,不知道怎么弄。
山谷外三名背劍弟子等著他,之前牛有道已經和他們接觸過,為首面帶倨傲神色長的白白凈凈頗有風度的男子名叫宋衍青,另兩個名叫陳歸碩、許以天,后兩者似乎頗為奉承那個宋衍青,師兄之類的話喊的親熱。
這三人都是上清宗派來看護他牛有道的。
見到牛有道出來,似乎都詫異了一下,忍不住上下多打量了幾眼。
總之是人要衣裝、馬要鞍,牛有道的肉身胚子還不錯,加之道爺的內在,臟兮兮的山村小子已多了幾分飄逸和灑脫。
走到三人跟前,牛有道扯了扯身上的新衣服,問:“能不能通稟一下,我想見掌門!”
這已經是他不知道第幾次要求見掌門唐牧,東郭浩然交代的事還沒完成。
宋衍青眼神中閃過不屑,“掌門是你想見就能見的嗎?老實點跟我們走。”
“走吧!”陳歸碩和許以天雙雙伸手在牛有道后背推了一下。
被推的一個趔趄的牛有道也不知道自己哪得罪了這三位,反正從一開始就沒好臉色和好話給他。
被三人夾在中間,一路來到一處陡峭山崖腳下,沿著‘之’字形開鑿的石階蜿蜒而上。行至半山腰,牛有道便被對面山崖上的恢宏建筑給吸引了,從四周建筑襯托的規格來看,想必那就是上清宗的宗門重地。
登到壓頂,看到一座寧靜古樸庭院,庭院外的山崖邊一株蒼老桃樹根枝遒勁,枝頭粉紅簇簇,燦爛如霞,風來花碎,落英飄零。這桃花實在是開的太漂亮了,牛有道再次被吸引,驚咦道:“這個季節居然能開出桃花?”
跟在身后一側的陳歸碩嘿嘿一笑,“沒見過吧?這株桃樹已生長了一千多年,本已成精,后被來此創建宗門的祖師爺斬斷了慧根,就此平凡屹立。早年桃樹還會花開花謝,斷了慧根后卻是花開不謝,幾百年了,不管春夏秋冬永遠燦爛如霞,如花冠華蓋,乃是上清宗的一道奇觀。”
牛有道聞言驚奇不已,卻聽宋衍青哼了聲,“跟他廢什么話。”
陳歸碩面露尷尬,閉嘴了。
來到庭院門口,牛有道抬頭一看,只見門楣上鐫刻著三個蒼勁大字,桃花源!
宋衍青停步在門口,朝里努嘴道:“這里是東郭師伯的清修之地,你暫且在此住著,沒有允許不得亂跑,否則小心被打斷腿,聽明白了嗎?”
牛有道皺眉道:“師傅臨終前讓我拜見掌門…”
“進去吧你!”許以天揪著他衣領子,近乎將他扔了進去,隨后將門一關。
差點摔倒好不容易穩住的牛有道有點火大,沖到門口扯開了大門,怒道:“你們什么意思,把我當囚犯嗎?”
宋衍青轉身看來,冷笑道:“不要鬧,若是一不小心失足摔下了山崖,可沒人為你喊冤。”言語中威脅的意味很濃,不但是威脅,而且還有實際行動,慢步逼了過來。
“天氣不錯!”牛有道抬頭看了看天,咣!順手將門給關了。
人在門后目露殺機,前世道上的人稱他為道爺,‘道爺’這兩個字在江湖上可不是吃素的。
“哈哈!還挺識相的……”門外傳來三人的嘲笑聲。
深吸一口氣的牛有道迅速壓下了心中怒火,很快平復了心緒,強迫自己換了個欣賞的心情,沒有理會外面的嘲諷。負手漫步觀賞起了這庭院,發現這回廊飛檐的庭院風韻古樸,寧靜優雅,很是不錯,是個難得的雅靜之地,自己情緒也跟著安寧了下來。
庭院中間一棵擎天大樹,砌壇而圍,壇上擺著托架,架上橫著一支長劍。
牛有道走去,握住劍柄輕輕拔出,寒光漸漸出鞘,信手揮劍,又橫在眼前,看著劍中人影,喃喃自語,“山高路遠坑深,三尺青鋒,仍在桃花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