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正午。
窗前,一壺茶,一張椅子,懶散在椅子上的人閉著雙眼,安靜著。
鄰近的桌子上堆滿了吃的,銀兒一個人霸占,享受著,滿足著。
食物,似乎可以暫時把她的注意力從牛有道身上轉移開。
管芳儀進屋,先瞅了瞅吃個不停的銀兒,走到了窗前,背靠窗,凝視著安靜閉目的牛有道,心中忽然莫名的有點心疼這個男人。
接觸到了上清宗,對這個家伙是怎么一步步走過來的過程了解的越多,越是知道他能帶著一群人走到今天有多不容易。絕情未必真無情,取舍之間,盡顯英雄本色,人后獨自喘息著。
聞香識美人,牛有道沒睜眼卻知道是誰來了,慢吞吞道:“看什么?又沒你好看。”
知道這家伙又說好聽話逗自己開心,不過好聽話聽著就是開心,管芳儀嫣然一笑,扭動著裙擺繞到了他身后,俯身趴在了椅背,低頭在他耳邊,嬌艷紅唇動著,柔聲著,“走了,聽從你的布置,悄悄離開了,應該不會有什么問題。”
牛有道嗯了聲,睜開眼,伸手端了茶幾上的茶盞慢慢喝著。
趴那扭了扭腰肢,腰和臀的輪廓好看、誘人,偏頭看著他的側顏,“唐儀長的挺好看的,年輕漂亮,就這樣掰了,你不心疼啊?”
牛有道:“我怎么覺得你比她好看?”
“那還用說。”管芳儀臭美一聲。
牛有道:“所以,有你就夠了。”
“呵呵…”管芳儀樂不可支,打情罵俏似的在他肩頭打了一下,“少來,你當我看不出來呀,掰不掰都是你的心病。還有,你們的事關我屁事,干嘛往死里壞我名聲?”
牛有道:“壞過你名聲的男人還少嗎?你的名聲還用我來壞啊?”
管芳儀:“那也用不著你來添磚加瓦吧?不行,這事你得賠償?”
“我人都在你手上了,還不夠嗎?”
“嗤,誰在誰手上啊,天天給你當跑腿丫鬟,你是我大爺好不好?”
“我兩袖清風,看的著的都明擺著,想要什么賠償你自己拿。”
“窮,真窮!也就剩個人了,要不這樣好了,以身相許做賠償吧?”
“這不好吧,你一大把年紀的…”
“去死!”
管芳儀瞬間翻臉,突然出手捧打了一下牛有道手中的茶盞,茶水撲了牛有道一臉。
牛有道呆坐無語,臉上掛著片片茶葉,水珠在臉上滴答。
誰拿管芳儀的年紀調侃,她準翻臉。
打情罵俏的閑聊方式瞬間玩完。
放下茶盞,牛有道抹了把臉站起,抖了抖衣服,像個沒事人似的,“幻界未能封閉,最近這邊應該來了不少貴客,正是結交朋友的好時候。許老六見識廣,讓他多出去走動走動。”
“老娘年紀大了,走不動了。”
“又沒讓你走,許老六走的動就行。”
“不走!”
“真不走?”
“不走!”管芳儀氣呼呼瞪眼。
牛有道也不跟她爭辯,斗嘴歸斗嘴,從不慣她毛病,她越來脾氣,他則越是以理服人。
微微頷首,衣袖一抬,翻指彈出一縷勁風,打在了一側的墻壁上,發出“啵”的一聲。
聽到信號,袁罡很快來到,開門而入,注意到了牛有道身上的茶漬,目光冷冷瞟向管芳儀。
管芳儀立馬扭頭一旁,就是不高興。
牛有道吩咐一聲,“收拾一下,準備走人。”
袁罡:“去哪?”
牛有道:“來了萬獸門,豈能過其門而不入,當拜訪地主。這客棧我也住膩了,看能不能換個好點的地方住。”
袁罡點頭,轉身而去。
管芳儀愣住了,愕然回頭道:“去萬獸門?怎么突然想到去萬獸門了?”
有點跟不上這位的思路,來了這么久,也沒見流露過絲毫要去萬獸門的意思。
憑她對他的了解,這位不像一般的年輕人容易魯莽沖動。所以她不信這是他心血來潮的一時決定。這就不是碰運氣的人,用這位的話說,他從不相信什么運氣。
“北州那邊賊心不死,屢屢找麻煩,我看是到了正式算賬的時候了。”
牛有道邊說邊解開外套,打在衣服上的水易干,茶漬卻容易留下痕跡,得換身衣裳了。
當年坐愁兩郡之地,許多事情想辦也沒那個底氣。今時不同往日,背靠南州,有了底氣,該斷的事情都要逐一了斷,以便面對更大的局勢,上清宗的了斷便是一樁。
他之所以在南州局勢初定,便出走離開,是因為他心里很清楚,躲在南州和天玉門較勁只能占點便宜,實力上的巨大差距注定改變不了什么真正的結果。
哪怕一時掰贏了,也只是贏得了喘息之機,最大的獲利者依然還是天玉門,他不敢和天玉門正面碰撞。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他知道自己與天玉門的抗衡是無法避免的,還將持續下去,第二輪的交鋒遲早也是要面對的。
繼續躲在南州和天玉門較勁,只會讓他手上掌握的優勢快速消耗掉,傾家蕩產將手頭東西全部砸出去也傷不了天玉門的筋骨,最后的結局可想而知。
這不是他想要看到的結果,因此果斷出走,果斷離開南州,跳出天玉門的勢力范圍,打消天玉門某種程度上與之較量的優勢。
他深知,在南州,在天玉門的勢力范圍內是永遠無法攫取到與天玉門相抗衡的資源的,只能跳出來,才有可能攫取到與天玉門再次交鋒的資本。
這是他深思熟慮后的戰略上的抉擇!
為了穩住天玉門,哪怕是手腕掰贏了,他也不惜主動繼續讓出巨額的酒水利益給對方。
管芳儀呵呵冷笑,“看來你跟那個邵平波還真是卯上了。”
“你不走,只好我來走。銀兒,擦手、擦嘴,走了。”牛有道不跟她扯,換了衣服扔下話,走到一旁,從劍架上提了寶劍在手,當拐杖杵著而去……
管芳儀終究還是走了,跟著走了,耍脾氣不走?留這干嘛?
一行出城時,圓方屁顛顛跑到了城門口,出示了客棧給的入駐憑據,領錢。
萬獸門說好了的,為表取消靈獸會的歉意,但凡來參加靈獸會的,出城時,每人都可領一百金幣。
這里好幾號人,圓方哪能錯過,大錢他沒牛有道的能耐掙不了,掙小錢的機會卻是逃不過他的法眼,全裝進了他個人的口袋。沒人跟他計較,摸摸,心滿意足,盡管這點錢還不如牛有道指縫里漏出來的……
山巒連綿,奇峰異景,飛瀑碧水,鐘靈毓秀,大派氣象。
山門外,牛有道等人等著,等萬獸門弟子去通報。
看看周圍山景,等了那么一陣,前去通報的弟子回來了,領來的還有一名萬獸門的長老。
這位長老名叫仇山,看著細皮嫩肉,年紀似乎也不是太大。
報上名來,對萬獸門已有關注的牛有道等人便知是萬獸門新晉才一兩年的一位長老。
一番寒暄客套驗明正身,仇山抱歉道:“實在不好意思,掌門正在陪同幾位貴客,一時抽不開身,特讓我來招待。牛兄弟若是不嫌萬獸門簡陋,不妨先在客院住下,掌門有空了會立刻前往一見。”
牛有道此來,直接報上了身份,也直接挑明了要拜見萬獸門掌門西海堂。
他如今的背景,要見西海堂一面也談不上太過分。
當然,換了還在青山郡的時候,只怕萬獸門未必會搭理他,更別說見什么掌門。
目前也沒資格讓西海堂親自過來迎接,能讓一位長老親自來迎接,地主待客已經算是給足了他面子。
牛有道忙道:“不敢不敢,哪敢有勞掌門來見,掌門有空招呼一聲便可。客隨主便,就便聽仇長老安排。”
“請!”仇山伸手相邀入內。
一行進山,仇山一路陪同說笑,對周邊目所能及的環境有簡有略的做了介紹。
以仇山的身份地位,未必看得上牛有道,之所以這么客氣,自然還是因為牛有道對南州的影響力。
你能說萬獸門弟子可以不過青山郡和廣義郡,敢保證萬獸門弟子能不經過南州嗎?偌大個地盤橫亙在那,難以避免。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這么大個門派眾多弟子四方奔走,如今的客氣招待也是為了下面弟子將來行事方便。
憑萬獸門的財力,招待一下也不費什么事。
也可以說牛有道這些年的嘔心瀝血終于有了回報,拿到了南州的話語權,有了利用價值,外人自然高看一眼,現實就是這么現實。反過來說也并非萬獸門勢力,天下修士這么多,是人是鬼都接待的話,萬獸門也應付不過來。
談笑間,仇山試探著問了下,“牛兄弟此來拜見掌門,可是有什么事?”
他也要幫掌門探探口風,有什么事也想先有個底,掌門也好決定見還是不見。
這也是西海堂的意思,所以他有點意外掌門為何會如此特別關注這位,隨便出面走個過場應付一下就已經很給面子了,不然還想怎樣?過猶不及。
晁敬差點對唐儀亂來的事,西海堂并未讓其他人知曉,只是背地里臭罵了晁敬一頓,因為晁敬是他同出一師的師弟,也是心腹手下。根據傳聞中的牛有道和唐儀的關系,西海堂有點懷疑,這位不會有那么大的膽子跑到上清宗來鬧事吧?
游覽著四周美景,牛有道笑言:“純粹久仰貴派掌門風采,特來瞻仰,并無他事,實在是冒昧唐突。”
仇山哦了聲,笑回:“無妨無妨,牛兄弟乃修行界青年才俊,掌門也早想一見。”純粹是客氣話。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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