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休也坐在了榻旁,抓了牛有道的手腕檢查傷勢,結果發現傷的不輕,不由皺了下眉頭。
牛有道卻是略警惕了一下,察覺到龍休的法力突襲了一下自己的丹田氣海查探。
這著實讓他緊張了一下,估計對方也察覺到了自己的真氣精純度不正常,想探他的修為境界。
幸好對方法力沒察覺到異樣又立刻抽縮了回去,牛有道不禁暗暗慶幸,他因修煉乾坤訣的原因,法源長存任督二脈,不在丹田氣海中。
放下了他的手,龍休沉聲道:“我那徒弟易舒打的?”
這不是明知故問嘛,你不知道能來這里?
牛有道腹誹不已,臉上苦笑道:“是,我也沒想到她會突然出手,近距離之下來不及防御,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幸好我身邊一直跟有護衛,及時將我給救下了,攔住了易舒姑娘的殺手,不然我這條命躲過了朝廷的毒手卻躲不過易舒姑娘的玉手。”
龍休反問一句,“怪誰?”
“我…”牛有道看了看窗外,低聲道:“宮主,您當初…”
龍休抬住,“你們年輕人的事和我沒有關系,你對她求愛我也不管,只是用得著這么心急嗎?你是不是對她動手動腳了?”
牛有道堅決否認:“宮主,你給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對她動手動腳啊!”
龍休想想也是,他就覺得不可能,敢非禮他徒弟,找死還差不多。
不過牛有道也并沒有一味否認,繼續道:“就是說話的時候,跟她靠的近了點,她見這里有一片屋宇,問我這是什么地方,我回話指點時,手無意中蹭了她一下,結果…宮主,我怎么感覺易舒姑娘對我有意見吶,動輒就對我不客氣,我和她才見了幾面,連話都沒說過幾句,好像沒得罪過她吧?您看,稍惹她不高興,就直接對我下毒手了,簡直是防不勝防,沒被她給打死也差點被她給嚇死。”
龍休皺眉,這事他也早就察覺到了,他那個徒弟似乎對牛有道有什么成見。
可又能怎樣?他最終也沒了再繼續逗留茅廬山莊的興趣,也沒有讓易舒向牛有道賠禮道歉,就此離去。
牛有道有傷在身,也沒有再去送行,實際上龍休一離開留仙宗,牛有道立刻轉移躲了起來。
剛剛有傷在身時,面對龍休他都保持著高度警惕,龍休一離開,怕有意外,他迅速轉移,也沒有回茅廬山莊,而是去了駐軍防守區域下蛛網般密布的地道內。
沒讓太多人知道他的去處,只有管芳儀一個人陪了他離去。
卷入了這天下的風云跌宕中,許多事情不得不處處小心,一個不慎便是萬劫不復。
入了地道,在一間儲存兵器的地下室內坐下,攙扶牛有道的管芳儀一放開他,便摸出了一粒天濟丹,問:“現在可以服藥了吧?”
天濟丹價錢可不便宜,牛有道有點意外,擺手道:“這點傷犯不著用這么好的藥。”
“老娘可不愿陪你窩在地道里,悶死了,早點好早點出去。”管芳儀一把捏了他嘴,強行將丹藥灌入了他的口中。
松開手后,發現牛有道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她立馬揮手收了月蝶,地下室內立刻陷入了死寂黑暗中,彼此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牛有道無語,正要調息煉化腹內丹藥。
管芳儀嘀嘀咕咕的聲音響起,“你倒是好,年輕姑娘屁股的便宜你占了,還得我花錢給你買藥。記住了,天濟丹的錢記在你欠我的賬上。”
牛有道在黑暗中嘆了聲,“你和圓方真是天生一對。”
“呸,少拿我跟他比,他連給老娘提鞋都不配。你還不知道吧?之前龍休一到,老熊那廝發現情況不對,立刻卷了東西帶著一群和尚從后門溜,想逃跑,結果被大軍合圍給堵了,才沒能跑成。你準備怎么處置他吧?”
這事是管芳儀事后聽說的,她現在算是越來越深刻理解了,為什么袁罡不動手則以,一動手就對圓方狠揍,實在太賤了,連她看了都想動手。
牛有道:“唉,有什么處置不處置的,我不勉強他,他是自由的,他想走隨時能走。就如同你一樣,如果你哪一天要離開,我絕不攔你。如果連我身邊的人都不愿再留在我身邊了,不是你們的錯,一定是我錯了。”
管芳儀靜默了一陣,忽又在黑暗中幽幽道:“你也有夠狠的,為這么點事,竟狠的下心來讓人把自己給傷成這樣。其實話又說回來,有逍遙宮的背景未必是壞事,娶了易舒,能得逍遙宮相助,前路也許好走許多。”
牛有道:“好走嗎?逍遙宮只是三大派之一,站了這個隊未必是好事,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管芳儀不知他究竟是怎么想的,他既然這樣說,想必有他的打算,這人的心思高深莫測,自己也理解不透,不過仍然好奇,趁著這個機會明白問了問,“究竟什么樣的女人才能入你法眼,莫非你真打算終身不娶?”
牛有道宛若低吟,“江湖走馬,風也好,雨也罷,往來不苦,世間不墜,少一份羈絆多一份從容而已。哪有什么法眼辨別色相,身不由己,就只能是克己!邵平波殺弟弒母又何嘗不是如此。”
管芳儀若有所思,這種狀況其實說起來修行界大多人皆是如此,許多人修行一生,終身不娶,不就是不想有羈絆嗎?
只是身邊這家伙做的有點絕,似乎從不近女色,這份定力哪像是年輕人能有的,她甚至懷疑是不是被那群和尚給感染了。
靜默中,牛有道盤膝打坐療傷。
黑暗中也不知時間過了多久,空洞的地道內隱傳來腳步聲,管芳儀警覺,慢慢起身。
牛有道淡淡提了聲,“猴子!”
管芳儀黑暗中回頭,不知他何以斷定是袁罡。
稍候,室外通道中有火光逼近,待一只火把晃眼在洞口,照亮的正是舉著火把的袁罡的高大身軀,身后背著三吼刀。
袁罡走到牛有道跟前,看了看牛有道身上的血跡,目露寒意,“聽說那個易舒把你打傷了?”
閉目中的牛有道徐徐道:“不用你多事,我不讓她傷我,她也傷不了我,此事我自有分寸。這個時候,要隨時關注南州和定州的局勢,你們兩個要留一個看家,不能都離開,回去!”最后兩字有訓斥的意味。
袁罡沒有多話,轉身出去了,火光在外面通道遠去。
管芳儀再回頭,已是一片黑暗,看不清了牛有道的人影……
下雪了,茫茫大雪鋪天蓋地。
軒閣三面垂簾,一面半挽,邵平波一身裘披儒雅,站在半挽的竹簾下,怔怔出神看著湖面雪花淹沒的冰層,幾根殘荷老枝突兀在雪白上。
晉國大內總管陶略出現在入口,雙手抬起垂著的竹簾,讓了個人來,正是晉皇太叔雄,一襲黑裘披。
軒閣內四角擺有火盆,兩名黑水臺的信使正蹲在火盆前燒紙,并非祭奠誰,而是將從黑水臺那邊抄來的消息焚毀,邵平波看過后既焚。
見到太叔雄和陶略到,兩名信使立馬站起,正要行禮,太叔雄抬住了,不讓他們驚動沉思中的邵平波。
陶略接了兩人手中沒燒完的東西,揮了揮手,示意兩人退下了,他繼續蹲在那燒。
太叔雄坐在了放著火盆的案旁,看著桌面的一張紙,只見上面七零八落的寫著不少名字,之間畫了不少的線牽連,他看了半晌也沒看懂什么意思。
忽然一陣寒風卷入,令邵平波回過神來,緊了緊裘披轉身,見到太叔雄,愣了下,旋即趕緊上前行禮,“陛下。”
太叔雄笑著起身,“聽陶略說,你已選定了派往齊國的人手,想到天寒地凍你那病懨懨的身子,順便過來看看你,沒打擾你想事情吧。”
“沒有,閑思而已,倒是微臣沒有恭迎陛下…”
“誒,是孤王不讓他們通報的。”太叔雄擺手一揮,這個話題就此過去,盯著陶略焚燒的東西,問:“情報都看過了?”
“看過了。”
“茅廬山莊遇襲,宗元折戟,趙雄歌出手保衛茅廬山莊倒是讓孤王有些意外。”
“陛下,倒也不算意外。”
“怎么說?”
邵平波當即把自己當初放走上清宗等人的原因說了下,“上清宗余孽之間,本就藕斷絲連,趙雄歌出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只是茅廬山莊所展現出來的底氣,也是牛有道立足的底氣,陛下若想再趁機招攬,怕是有難度。”
他的真實想法倒不是覺得招攬有什么問題,而是茅廬山莊展現出的強大防御能力,只怕就算想借刀殺人,晉國這邊想得手也沒那么容易。
太叔雄嗯了聲,點頭道:“孤王已讓那邊暫停了,免得冒冒失失讓人笑話。現在反倒是南州突然對定州出兵,很是出乎孤王的意料,難道燕國三大派不會介入嗎?這仗能打下去嗎?這事你怎么看?”
邵平波剛才正為這事神傷,現在提及,他臉上竟浮現出一絲難以掩飾的失落感,幽嘆了聲:“微臣也是現在才明白他之前殺宋使的真正目的,此前僅以為是迫于燕庭壓力為了給南州解圍,誰想此局是一環套一環,一環掩飾一環,真正是深不可測,微臣心服口服…我不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