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山鳴走了,連同商淑清一起送走了。
目送幾只大型飛禽騰空而去,管芳儀嘆了聲,“道爺,你那結拜兄長和姐姐剛給了你五百萬,你回頭就出兵了,還不得被你氣死。南州的目的達到了,可回頭的麻煩卻指向了你,怕是不會放過你。”
同樣目送飛禽遠去的牛有道徐徐道:“有些時候是沒得選擇的。”
如同他之前說的那樣,并非沖韓宋那點錢財去的,那只是他計劃中的一環,他得加速叛軍的進攻速度,逼朝廷盡快讓南州出兵,拖久了不管是韓宋那邊屯集的重兵,還是虎視眈眈的趙國那邊,隨時會出意外,所以必須先盡快穩住局勢。
管芳儀默了默道:“你那兄長和姐姐還在等你的消息呢,一旦獲悉出兵,怕是要直接找到茅廬山莊來,到時這里沒了什么防守力量,如何應對?”
牛有道淡淡一笑,“若是連這點小坡小坎也叫問題,那我也活不到現在,回封信吧,就當是我這做弟弟的一點善意的提醒吧。告訴他們,就說三大派暗中在茅廬山莊設下了埋伏,正在等他們自投羅網!”
管芳儀怔了一下,旋即哭笑不得,這信一傳過去,全泰峰和惠清萍還敢來才怪了。
“讓玉蒼的那個徒弟郭行山來一趟。”牛有道扔下話轉身而去。
莊虹母子住的那個院子,亭子里搖頭晃腦的夏令沛正在背誦著什么。
他是個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知道讀書的人,反正每天不愁吃喝,外面哪怕鬧了個天翻地覆也不知道,也沒人會告訴他。
見到牛有道來了多少有點意外,實在是這個甩手老師很少親自過來,過來一趟特稀奇。
夏令沛趕緊停下起身,小跑了過來行禮,一躬到底,“學生拜見老師。”
動靜也將莊虹給惹了出來,明媚動人,只是神情中總是略帶一絲幽怨似的。
“不必多禮。”牛有道示意夏令沛起身了,笑問:“背的如何了?”
說到背書這件事,夏令沛頓時一臉尷尬,順著背還行,將一冊東西倒背,而且還要倒背如流,這實在是要了人的老命,只能用卡卡卡來形容,訕訕道:“學生愚笨,尚不能倒背如流。”
管芳儀嘴角流露出一抹莞爾,暗罵牛有道缺德,沒那閑心不想教就不想教吧,何苦將人這般糊弄,眼前這傻孩子也算是倒了大霉。
“慢慢來,不急。”牛有道安撫一聲,繼而又對走近的莊虹拱手,“夫人!”
莊虹容貌動人,身段婀娜,矜持優雅著略欠身,“先生。”
恰逢郭行山來了,過來打了招呼后,牛有道對三人道:“夫人母子來此也有不少時間了,也該回家去看看了。”
莊虹苦澀一笑,“家?哪里還有什么家,家對我們母子來說,是奢望,走到哪里停下,哪里便是家。”
牛有道:“齊京扶芳園,玉蒼先生時常來信問到你們,回去看看也好。”
到了如今這個地步,和曉月閣暗底下已是這樣的關系,再挾持母子兩個其實已經沒有了什么意思,挾不挾持的結果都一樣。
莊虹反問:“莫非先生是嫌我們打擾了,急于趕我們母子離去不成?”
夏令沛聞聽一愣,怔怔看著老師。
牛有道搖頭,“夫人誤會了。我不妨直說了吧,如今的大燕已處于水火之中,叛軍肆虐,南州大軍即將出征,戰事一起,趙國那邊虎視眈眈,還不知道會出什么事。”
莊虹:“先生不在茅廬山莊嗎?”
牛有道:“這么大的事,坐不住,應該會跟去看看。”
莊虹:“山莊放棄了嗎?”
怎么感覺這女人不想走?牛有道心中略有嘀咕,道:“放棄倒不至于,只是大軍出征,南州的防御兵力有限,山莊外的數萬大軍都要用在刀刃上,都要調離,只會留少部分人看家,山莊的防御措施沒那么嚴,擔心夫人母子的安全。”
莊虹:“既然留下的人都不怕,那我們母子還是留在這吧,誰還能跟我們母子過不去不成?”說這句話時看向了郭行山,似乎是對郭行山說的。
她也實在是不想回到玉蒼身邊去,玉蒼那邊將他們母子看管的很嚴,遠不如這邊自在。
殊不知玉蒼這樣做也是不得已,不像牛有道有自己的地盤,他走到哪都是別人的地盤,許多事情不在控制當中。
夏令沛也點了點頭,也不想離去,如今這邊也對他放松了,他想出去時還能看看外面的風土民情,比在伯父身邊悶在院子里只能看天強多了,這里也沒人會管他。
在這里,是他這輩子記事以來最愉快的時光,有詩、有美酒、有佳肴,還有自由,對這里是真的有了感情。
郭行山皺眉,又不好說母子兩個什么。
牛有道略默,他倒不是擔心母子兩個的安全,只要他離開了茅廬山莊,對外敵來說,山莊也就沒了攻擊的價值,外敵不至于為了母子兩個而攻打,玉蒼還是有一定威望的,無論是韓宋還是趙國,基本沒人會輕易得罪。
他是擔心萬一有事的話,山莊主要力量離開了,母子兩個會成為山莊留守人員的累贅,因此把商淑清也給送走了。
母子兩個是貴客,他也不好強行逐客,既然不愿走,他也不好多說什么。
離開這邊院子后,牛有道對跟出來的郭行山交代了一句,“你還是問問你師傅的意思吧,如果想讓他們母子回去,隨時可以派人來把他們母子給接走。”
“好。”郭行山點頭。
“王爺,接旨吧!”
南州刺史府內,尕淼水親臨,宣旨完畢,雙手將敕封諭旨奉上,身后是數名太監。
“臣領旨!”商朝宗上前,雙手接了旨意后退回。
期間,一名大禪山的宿老一直緊跟在商朝宗身邊進退,防備有異。
商朝宗再次打開旨意查看,確認無誤后才放下心來,“還請尕公公代為回稟陛下,今日略作整頓,大軍明日便出發!”
尕淼水頷首,道:“王爺的意思自然會盡快回復給陛下,不過陛下也有旨意給本令,命本令隨同王爺出征,也好協調朝廷與大軍之間的溝通。”
在場諸人一聽就知道是什么意思,這是派了個監軍來。
在沒有確實下來之前,燕國朝廷并未對外公開命南州平叛之事,怕商朝宗那邊有反復鬧出笑話來。
可南州這邊多少人盯著,大量人馬的動靜瞞不過有心人,何況南州這邊也未隱瞞,也知道瞞不住。
燕國朝廷敕封南州刺史商朝宗為平叛大將軍,率領南州大軍出征平叛的消息一出,天下震動!
叛軍剛攻下不久的縣衙內,吳公嶺正與一名哭哭啼啼的女子在榻上折騰,城破后看上的一名良家美色。
外面忽然傳來緊急敲門聲,“大人,大人!”
吳公嶺抬頭怒吼,“干什么,不知道我在休息嗎?”
“大人,有緊急軍情,燕國敕封了南州刺史商朝宗為討伐統帥!”
吳公嶺臉上的怒容頓消,瞬間臉色大變,頃刻間沒了興致,扔下榻上哭泣的女子匆忙而起,抓了件外套急急忙忙裹了身子快步開門而出。
出門一把搶了急報到手,赤腳在院子里來回著觀看手中情報,兩腿濃密腿毛。
正這時,外面也進來了一群人,韓宋六大派在這邊的六位長老,還有同仙閣暫代掌門之職的長老單東星,顯然都是聽聞了消息而來。
惠清萍聽到屋里女子的哭聲,再看看吳公嶺單衣光腳的樣子,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不禁皺眉。
“不是說南州要起兵反燕嗎?為何成了起兵討伐于我?”雙手拍上密信的吳公嶺盯著全、惠二人厲聲問道。
之前還嘲笑宋國大都督的這位,此時的臉色已經是很難看,似乎很畏懼南州人馬。
全、惠二人怎知怎么回事,聽到消息后也感覺是被牛有道給耍了,想去問罪又不敢,之前已經接到了牛有道的消息,給他們兩個報了警,說燕國三大派已經在茅廬山莊設好了圈套等著他們,哪還敢去?
全泰峰干咳一聲道:“五路諸侯在大將軍手上都討不到便宜,再來一路又能奈大將軍何?”
吳公嶺一句話未經大腦便甩了過去,“你懂個屁!英揚武烈衛沒聽說過嗎?你們不知道這支人馬的厲害,我卻是屢屢親眼所見,沙場上馳騁縱橫無人能擋,攻敵如摧枯拉朽,如今這支天下勁旅就在南州的手上。還有蒙山鳴,你當那老不死的是擺設不成?當年寧王能威震天下,此人功不可沒,這老家伙和那幾個草包可不一樣!”
說實話,其他人他不怕,當年還在寧王麾下的時候,他就覺得某些人未必如自己,卻偏偏是自己倒霉被蒙山鳴給聽到了不該聽到的話,之后才落得個怎么拼命都不得志的
下場,一直被蒙山鳴給壓的死死的,年久日常,已在他心頭埋下陰影,骨子里對蒙山鳴有著潛意識里的畏懼。
說白了,方方面面的,他都有些怕了蒙山鳴。
一聽說只要這邊加速擴張造勢成功南州便會反,他便毫不猶豫的全力配合是為何?就是怕了蒙山鳴,怕了南州人馬,怕和南州人馬對上,希望能讓南州反了。
誰知怕什么來什么,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未戰已先怯三分!
世人曾道:燕山鳴,齊無恨!
燕山鳴說的便是燕國的蒙山鳴,意指其一出手便是空山獨鳴,四方皆靜,獨領風騷!
齊無恨說的則是齊國上將軍呼延無恨,意指齊國有此人便再無恨事!
蒙山鳴雖老矣,一出山,虎威猶在,震懾宵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