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背著的雙手,繼續背著不是,放下也不是。
樓閣窗口,側身半露臉的云姬,屏氣凝神悄悄看著下面水池邊的一幕,目光忽閃忽閃。
袁罡雖在警戒,可真正保護牛有道的反而是云姬,這也算是牛有道跟在云姬身邊的一個原因。
目前的情況下,茅廬別院大多人都不知道牛有道的身份,包括巫照行,不會把牛有道列為保護對象,作為知情的云姬是最好的保護牛有道的人選。
水池邊的兩個人站的很近,男人看著水中月影一動不動,女人站在后面看著他后背,兩人只有兩步之遙。
“先生!”商淑清語氣似有不安的嘗試著喚了聲,最終還是她先打破了沉默。
牛有道緩緩深吸了一口氣,轉過了身來,訝異模樣,拱手行禮,“見過郡主。”之后不解道:“郡主不在前廳飲宴,何故黑夜來此?”
商淑清半蹲行禮,起身后盯著牛有道雙眼,柔聲道:“清兒有一事不明,想請教先生。”
牛有道苦笑:“郡主,我是渡云山的人,對茅廬別院的情況實在不清楚,郡主找錯了問話人,想問什么,找紅娘最佳。”
商淑清:“先生還不知清兒要問什么,怎就先不知了?”
牛有道略頓,“那敢問郡主有何吩咐?”
商淑清:“茅廬別院駐扎紫金洞,我觀此次絕非一般外出,而是傾巢而出,似已撤離紫金洞,先生可知是什么原因?”
牛有道一問三不知,“郡主見諒,在下只是云山主身邊的跑腿的,從不遠離山主身邊,只辦事,不多話,也不亂打探,實在不知郡主所問。山主打坐修煉應該快醒了,我候點的差不多了,郡主若沒其他吩咐,在下先回去了。”轉身就走。
商淑清突然失禮,竟急忙伸手一攔,擋了牛有道去路。
牛有道沉聲道:“郡主還請自重,你郡主的身份可嚇唬不了我!”
商淑清放手了,卻挪步擋在了前面,“還有一事請教先生。”
牛有道明顯不高興的樣子,“說!”
商淑清:“我知修行中人有法力之便,善于改變容貌,觀先生面部表情生硬,不知是否有易容,若有,相識即是有緣,清兒能否有幸請先生一展真容?”
這點她說的沒錯,假面這東西一般凡人想戴的逼真頗費事,但對修士來說卻比較簡單,貼戴時能施法吸附到位,細微不妥處感察便利,抻拉調整起來很迅速。
摘下假面?這簡直是開玩笑,牛有道怎么可能在這場合摘下假面來,沉聲道:“個人隱私,郡主未免強人所難,請讓開,否則別怪我得罪!”
商淑清:“先生恕罪,實在是先生很像清兒的一位故人。”
“道爺?”牛有道好笑道:“莫非郡主還覺得我像牛有道不成?”
商淑清:“難道先生的真容見不得人嗎?”
牛有道:“我說了是個人隱私,不便露面。郡主,你不覺得你這個想法很可笑嗎?牛有道已經死了,難道死人還能復活不成?我還真不知道世上誰人能有這本事。”
“……”商淑清愣了一下,忽顫聲道:“你說什么?牛有道已經死了?”
這次反倒是牛有道一愣,奇怪道:“牛有道在圣境遇難,已經死了,難道郡主不知道?”
商淑清有點惱怒,“你胡說!先生,你這樣咒人,不覺得不妥嗎?就算是你們云山主,也不會這樣咒道爺吧?”
這下牛有道還真是奇了怪了,有沒有搞錯,這女人真不知道?正因為如此,那他反而要借此撇清了。
之前還以為商淑清知道,而看到他后懷疑他沒死,以為要被識破,嚇得夠嗆。現在方明白商淑清根本不知道牛有道的死訊,他當然要趁機脫身,“郡主,牛有道已死在圣境,此事修行界應該是人盡皆知。”
“正因為牛有道死了,紫金洞才容不下茅廬別院的人,才把茅廬別院的人給趕出了紫金洞,否則茅廬別院的人又怎會集體出現在這里?這事王爺他們都知道,你為何還要裝糊涂?”
“你胡說…”商淑清反駁,拒絕相信,可臉色已經變了,呼吸也急促了起來。
她又不傻,現在聯想到王府那邊之前的異常舉動,似乎是在有意隱瞞茅廬別院的人來到,越想越覺得蹊蹺,隱隱間似乎印證了什么,真相讓她感到惶恐,且不愿接受。
她現在寧愿嫂子鳳若男之前在王府說的都是真的。
牛有道繼續道:“這種事一問便知真假,我怎么可能胡說?我也正是因為茅廬別院有變,山主為了防變,才臨時將我調來身邊。我很奇怪,這么大的事,郡主怎么會不知道,反而胡亂糾纏于我?”
商淑清沒再糾纏于他,他話一落,呼吸異常急促的商淑清立刻扭身走了,是提著裙子跑掉的。
天黑,遇臺階不平處還給絆倒了,摔倒在地也顧不得身上是否臟了,夜色下急奔而去。
牛有道目送,人不見了,驟然冷眼掃向袁罡的藏身處,凝視了一陣扭頭,甩袖轉身,徑直登上了閣樓,入了屋內。
倚靠在窗口,云姬若無其事的樣子,刮著自己的指甲,偶爾抬眼,瞟上一眼靜默無語而立的牛有道,靜悄悄的。
稍候,腳步聲來到,袁罡推門而入,又關門,靜悄悄走到了牛有道身后,面無表情硬生生筆直站著。
一陣平靜后,牛有道突然轉身,盯向云姬。
云姬貌似搔首弄姿的樣子掩飾著不自然,順口回了句,“我耳朵張著呢,有人靠近能發現。”
牛有道這才盯向了袁罡,“猴子,來這邊久了,你的弦松了。”
袁罡沉默。
牛有道:“剛才,你在邊上盯著吧?”
袁罡:“是!”
牛有道:“那么一個大活人靠近我,且不是修士,憑你的警惕性,你千萬別告訴我說你沒看見。”
袁罡:“看到了。”
牛有道:“憑你的本事,擋不住她?”
袁罡:“擋的住。”
牛有道:“那你為何不阻攔示警?”
袁罡:“因為她在懷疑你。她太清楚咱們內部的關系了,表面上我跟你沒什么關系,我若親自出面阻止她跟你見面,我憑什么親自出面為了你阻攔她?我若那樣做了,越發會引起她的懷疑,所以沒有阻止。回答完畢!”
牛有道兩眼一瞇,“狡辯!你想干什么?”
袁罡又沉默了。
牛有道抬手,一指戳著他的胸口,反復戳著,“你知不知道你最大的毛病在哪?容易頭腦發熱,喜歡管不該管的事,兩世為人,就你最多事,我給你擦了多少次屁股?你知不知道這次有多驚險,一旦暴露,你知不知道要害死多少人?我告訴你,再出現這樣的情況,為了擺脫糾纏,我會殺她滅口!你應該知道,我做得出來,你也攔不住我!”咣!一拳擂在了對方胸口。
袁罡踉蹌后退兩步,又站的筆直道:“是!下次一定注意。”
“你…”牛有道指著他鼻子,被他理直氣壯的回復給氣得夠嗆,又拿他沒脾氣,揮手喝道:“滾!”
袁罡利索轉身,就這樣走了。
“唉,不也沒什么事嘛,你平常挺冷靜的一人,今天發那么大脾氣干嘛。”云姬在旁站著說話不腰疼。
牛有道驟然回頭盯去,“咳咳”云姬干咳兩聲,若無其事的樣子看向了窗外,夜色不錯的樣子……
宴會廳內,眾人推杯換盞,酒興不錯。
一喝酒,王妃鳳若男的豪爽勁又出來了,若除去一身紅妝,堪比男兒,正拉著管芳儀灌酒。
王妃如此模樣,傅君蘭今天算是見識了。
拉拉扯扯中,管芳儀被鳳若男搞的哭笑不得,不斷找各種話推辭,“王妃,天色晚了,你的隨扈法師還在外面等著呢,差不多了,王爺該擔心您了,該回了!”
“不差幾杯酒,讓他們等著!”鳳若男一句話甩過,拽著管芳儀胳膊不放,非要對方喝下這杯不可。
突然,廳內一靜,見管芳儀也怔怔看著一個方向,鳳若男回頭看去,只見胸脯急促起伏的商淑清站在了門口。
衣裳有點臟破,臉色也很難看,好像出了什么事的樣子。
“清兒,你怎么了?”鳳若男詫異問道。
商淑清沒回,眾目睽睽之下走了進來,直奔上首而來,繞過桌案,直逼管芳儀,問:“道爺在圣境是否安好?”
這話問的,讓管芳儀有些措手不及,干笑道:“安好!”
一旁的鳳若男也被這一問給驚著了,攥著酒杯的手僵住了。
商淑清步步逼近,“紫金洞為何要將茅廬別院給驅離?”
“這…”管芳儀被逼得步步后退,已經意識到了點什么,有些心慌意亂道:“只是轉移而已。郡主,是不是有人胡說了什么?”
商淑清厲聲道:“我問你,道爺在圣境是否安好?”
咣!管芳儀后背撞墻了,已經是退無可退,強顏歡笑道:“我不是說了安好么?”
商淑清:“那你怕什么?”
“我怕?”管芳儀兩手一攤,左右顧盼,風情萬種的咯咯笑道:“郡主說笑了,我哪有怕什么?”
“清兒,不得無禮!”鳳若男上前將商淑清拉開。
商淑清衣袖一甩,揮開她手,轉而逼向了她,“嫂子,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我…我能瞞你什么?”鳳若男也心虛了,也被逼得步步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