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唐武院內院考核,兩名少年擺擂九十八天,在安京城內算是一個不大不小的熱點。縱使人們不甚關注,閑暇時也會問上一問。故此,兩家武院在擺擂處的摩擦沖突結束后,也在最短的時間內便傳遍了整個安京。
一個導師被人家一個院生拿大樹砸的落荒而逃,另一個號稱同境無敵的劍客,連第二劍都沒出就被人一巴掌擊敗。
南唐老百姓只當茶余飯后的談資,最多罵幾聲楚云的霸道以及南唐的無能,也不會多心。可在真正掌控權柄、對這個國家有影響力的人群當中,卻是掀起了軒然大波。
南唐武院內,十幾個人圍坐一堂,各個面色凝重,議論紛紛。
“丟人現眼!堂堂武院導師,竟然被一個院生所敗!”
“據說對方是內院院生,也是聚氣境。”
“聚氣境又如何?魏山嶺可是聚氣八層,閱歷和身份更在那擺著呢!”
“袁殘生不也輸了嗎,怎么不見你說。擊敗他的人,只是區區一個侍衛。”
“侍衛不確定因素很多,很有可能是隱藏境界的高手,輸了也不奇怪……”
“這話倒是好聽,可說到底還不是為了拍那一位的馬屁。”
“你……”
坐在正首的一名老者咳嗽了一聲,打斷眾人的議論爭吵。
“好了,全都安靜一下。”
說話者為南唐武院外院院長,身份地位明顯比孟西川那個外院院長有含金量。他一開口,所有人都噤聲了。
“袁殘生和魏山嶺輸了,這是事實。打敗他們的人來自楚云武院,這也是事實。”南唐院長道:“根據在場人描述,擊敗袁殘生的那個人,與楚云的院生們很是熟絡,不像是尋常侍衛,九成以上也是武院出身。而擊敗魏山嶺的那個小丫頭,更是毫無疑問的院生。”
南唐院長渾濁的眼神中閃著異色:“現在去調查什么原因,找怎樣的理由,都沒有任何意義。我此時只想讓各位捫心自問,若是換成我們的院生,面對魏山嶺乃至袁殘生,能做到怎樣的程度!”
所有人都沉默不語。
不是他們沒想過,而是不敢去想。
那兩個人的實力大家都很清楚,尤其是袁殘生,更是那一位的弟子。即便再如何輕敵大意,也不是院生所能力敵的。別說院生了,南唐武院的導師有一個算一個,只要不入先天,沒人能接住袁殘生三劍。
“三日后,我們便要與楚云武院正式接觸。”南唐院長嘆息道:“不管其他院生有沒有今天那兩人的實力,只要有那兩人在,我們南唐武院,又有幾個能與之抗衡?”
眾人更是低下了頭。
幾個?一個都不可能有。
“原定的交流方案改一改吧。”南唐院長鋪墊了那么多,總算說到了主題:“所有的比武項目都取消,之前準備的兩院考核也取消。待楚云武院的人到了,只與他們進行常規的參觀交流……”
南唐院長有條不紊的坐著安排,有人似有不甘,但卻無言反駁。
原想著給楚云人一個下馬威,讓他們知道南唐不可欺,更在某些利益問題上占得先機。可經過今天的事情,再準備那些事無異于自取其辱。人家連你這邊的導師都收拾了,還怕區區一群院生?
而且還有一件事,南唐院長沒有說。當時那個男人也在場,那個疑似擊敗巖鴻的男人。而那兩個出手的人,似乎也跟那個男人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南唐院長心中突然一陣絞痛,更是陣陣迷茫。楚云武院的那個老怪物尚在,現在又冒出一個神秘的年輕強者。南唐還要在夾縫中生存多久?就要一直這樣走下去?還是真要把所有的希望,要放在那些妖魔的身上嗎……
同一時間,另一地點,沒有大門入口的深宅大院。
“袁殘生竟然會輸?”儒雅老者頗為意外。
“人族小子不成器,虧得還把《十殿閻魔煞》傳給他。”邋遢書生一臉的戾氣:“也是他自己愚蠢,《冰蟒劍法》和《玄冥氣》雖然克制我族,但袁殘生卻只是人族,根本不會受太大影響。若是上去便全力以赴,怎會輸給區區一個侍衛!”
儒雅老者沉默片刻,緩緩開口道:“人族武決克制我族的不少,但也不是很多,《冰蟒劍法》和《玄冥氣》更是鮮見。習得一門還說得過去,可兩門武決都被一人習得,運用還那般的如火純青,就不會是偶然了。”
邋遢書生面色一沉:“您的意思,那侍衛是劍樓之人?”
“薛冰寒已入南唐,帶幾個劍樓侍從并不奇怪。”儒雅老者道:“但那侍衛卻和武院中人走的甚近,這就有些詭異了。而且據報,那五境修為的漢子,似乎并非是隸屬楚云的高手,更像是保護使團中的某人。”
邋遢書生思索片刻,突然眼睛一亮:“劍樓千金冷漠雪不知何故,入了楚云武院。莫不是此番,她也隨團入了南唐?若是她的話……”
“若是她的話,你想怎樣?”儒雅老者瞪了邋遢書生一眼:“難道你以為劍樓會因為一個少女便能被人掣肘?還是覺得劍樓正缺合適的借口對我們出手?”
邋遢書生一陣尷尬。
“但如果真的是她,那就說明劍樓對我們已有歹意。放任那位大小姐深入南唐,是想以此為餌……”儒雅老者眼中閃著不安:“此事不可等閑視之,需要探查一二。”
邋遢書生行事多狂妄,可聽得劍樓有歹意的詞句,眼中還是不禁顯出懼色。“如何……如何探查?”
儒雅老者想了想,道:“木合提最近在做什么?”
“安排進城衛軍了,沒怎么管他,平日辦些雜事,也算是老實。”邋遢書生提起木合提是一臉的不屑:“也就是您仁慈,才庇護那等人不人妖不妖的雜種。”
儒雅老者眉宇間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惱怒,淡然道:“既然修出妖魂,皆為我等同族。今日這樣的話,以后不要再說了,我不想再聽到。”
邋遢書生應了一聲,但神情間還是不以為然。
妖魔的強大主要來自于血脈,對血統的在意程度自然也遠超他族。對于妖魂木合提,沒有一個妖魔會把他視為同族。巖鴻還惦記一下木合提的人魂肉身,可對邋遢書生這種思想略守舊些的妖魔來說,人魂肉身再珍貴十倍,也不會想著煉為己用。
儒雅老者眉頭皺了皺,但也沒有深說,吩咐道:“探查那個侍衛的事情,交給木合提去做。只需把任務交給他,別的都不用多說。他是個聰明人,知道該怎么做。”
“好,我這便去辦。”邋遢書生衣袖一卷,化作一陣黑霧消失,儒雅老者的神情越發顯得凝重。
儒雅老者,袁殘生之師,南唐妖魔之首,妖王月山。
妖王月山對于南唐國的意義,亦如同楚云武院老院長對楚云國的意義相同。
與許多人想象的不同,他并不是在南唐打下基業的妖魔。當年那個妖魔是他的老師,他只是繼承了妖王月山這個名字。之所以選擇他來繼承,不是因為他的強大,而是前任妖王知道,他和所有的妖魔都不同。
妖魔們有在北域青州扎根立足的野心,南唐就是根基所在。而如果只有一個妖魔能實現這個設想,唯有他。
相對于冷漠雪的底細,妖王月山更在意的人其實是張南。
劍樓大小姐的身份固然敏感,但其實也沒什么大不了。那雖然是個炸雷,可只要不戳破就不會炸。不管劍樓再謀劃什么,終歸是明面上的對手,總有法子去應對。反而是擊敗巖鴻的張南,身上不確定的因素太多。
讓木合提去試探冷漠雪是一方面,更多的是他想試探張南。
木合提遠來南唐是為躲避仇家,而仇家是什么人,連他自己都說不清。但沒人比儒雅老者更清楚,能將一個妖魂逼到這種程度意味著什么。
妖魂不主動顯露真身,再強的武者都不可能發現。而想誅滅一個妖魂,也非尋常手段可以做到。讓木合提恐懼的原因只能有一個,他窺探到了對方的神魂。能讓妖魔顫栗的神魂,月山都不敢想象會有多么強大。
張南是使團中最強大的人,妖王月山需要知道,張南有沒有可能是讓木合提恐懼的那個人。如果是的話……
妖王月山的眼中異芒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