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妖魔真的大舉犯邊,掀起兩族大戰,本來就沒有宗門可以置身之外。一開始各大宗門保持沉默,只是不想當出頭鳥,萬一大戰慘烈折損弟子過多,便會傷及宗門根本。只想等著有人帶個頭,然后自己再象征性的跟個風,出點人手也就罷了。
可計劃趕不上變化,這次多了張南這個異數。
抓住萬圣山的痛腳跟花千葉那一番糾纏,逼的花千葉不得不開口表態。賠出家里的老底兒不說,最后還等于沒落著什么好。
其他宗門雖然不像萬圣山那么倒霉,現成的痛腳擺在眼前。可話又說回來,在場的這些大佬可都是青州最頂級的宗門勢力,攤子鋪的大了,又有哪個能做到真正屁股干凈。況且就算真能做到無懈可擊,一旦被某個人盯上,再干凈也能給你抹一身粑粑恭。
不信?看看薛冰寒就知道了。
多清白多自愛的一個人,不光是劍樓,就算在整個青州來說,都是年輕一輩的領軍人物。可就是這樣的人物,生生披上了渣男的外衣,被別人當眾一口一個不要臉的罵著。雖然沒幾個人往心里去,但薛冰寒想解釋清也不大可能。
“其實我玄心宗早就有準備了……”
“我普陀山弟子從來不缺誅妖之心……”
“還有青城劍派……”
眼瞅張南似要說話,各大佬立刻一個個搶先開口,那叫一個踴躍。
張南對這積極的一幕很是滿意,抬起雙手壓了壓:“既然大家都這么踴躍,便去大長老那里登個記吧。每家出多少弟子啊,什么境界啊,還有提供多少資源啊,可以寫一寫嘛,有個憑據……”
眾宗門大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感覺一陣膩歪。
到他們這等身份,不說是一個唾沫一個釘,但當眾許下的承諾,也絕不可能食言。哪有還留下字據的,這不是看不起人么。
“張先生,這就不必了吧。”玄心宗宗主天機子咳嗽了下,道:“難道您還覺得,我等會食言嗎?”
“食言肯定不會,但注水就不好說咯……”張南好像剛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腦袋:“天機道長,我差點忘了,之前和你們玄心宗在楚云國……”
“我留憑據,先留憑據……”天機子連忙打斷張南:“別的以后再說,以后再說……”
“噢,那行把……”張南沒什么意見,回頭沖大長老招呼:“大長老,您這有沒有筆和紙啊,我幫你記錄算了……大家都來我這,排隊……”
劍樓的青云殿不是第一次召開這種級別的強者會議,但隨便往前數多少年,也沒有一次是像現在這樣。本該是莊嚴肅穆的戰前動員會,生生讓某人給搞成了亂哄哄的援助會。
“張先生……”
又一個滿臉幽怨的大佬出現在張南面前。
張南剛登記完一個,拿著毛筆抬起頭:“呦,松兄啊。”
來到張南面前的,雪風島老島主松之青。
現在真正的島主已經傳給皇甫軒,但涉及妖州這等大事,還是松之青出面才比較有分量。
“怎么松兄也這般愁眉苦臉。”張南和松之青的關系終歸要近一些,笑著調侃道:“其他人就罷了,可您老人家君子之風,難道也會想著往后縮?”
松之青嘆了口氣,道:
“若是松某和張先生一樣瀟灑一人,即便這身修為舍在天塹崖也不會皺半點眉頭。可是關乎宗門大計,便身不由己了。松某名義上是雪風島最具權勢之人,可卻不能代表所有的意志。若是決策影響宗門利益,島中元老都有質疑的權力。若是反對者較多,更是可以改變我的決定。”
血魂山莊莊主楊牧云就在松之青身后,深以為然的點頭道。
“張先生,其實我們很清楚您的想法,但許多事情,我們的確是身不由己。我雖為莊主,但主要是因為修為的緣故。實際上莊內的許多決策,都要受手下兩個大總管牽制的。”
楊牧云的話或許信不過,但松之青所言,張南還是信的。
“這樣啊……”張南想了想,道:“沒關系,這些事好辦。”
張南把毛筆蘸飽墨,交給松之青:“松兄,你就寫吧,把不聽你話的那些人全都寫前面。若是他們有所質疑,張某自當去與他們理論,以德服人。”
松之青拿著毛筆的手一哆嗦,抖掉好幾滴墨汁。
還以德服人?你不以力服人就算燒高香了。
松之青仔細回想了下島中元老,那可都是風燭殘年的老人啊。如果張南真去找他們“理論”……
“不勞張先生。”松之青艱難的咽了口唾沫:“還是我盡量勸勸吧。”
“噢。”張南又將目光轉向楊牧云:“楊莊主也不必多慮,說起來我都沒見過您的大管家呢,回頭我定會去貴莊拜訪。”
“呃,好……”楊牧云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暗罵自己最賤,平白無故搭什么話啊,這不是沒事找事么。
張南在那有條不紊的招呼各大宗門的大佬們登記賣家底兒,劍樓大長老將這一切盡收眼中。心中古怪的同時,不由得想起樓主之前交代的話。
“張南并非肆意妄為之人,只是他的格局眼界超乎想象,使得他人不能理解而已。如果他要做什么,不要去干涉。在關鍵的時候,他會給我們帶來驚喜。”
現在大長老依然無法理解樓主所說的眼界格局,但“驚喜”是實實在在看到了。
“大長老。”薛冰寒走到大長老身邊,感慨道:“張先生這次可是幫大忙了。”
相對于大長老乃至劍首呂宣那樣的老牌強者,薛冰寒這樣的劍樓新銳還是所有不同。劍樓老人們已經習慣他人的冷漠,自己心甘情愿的做著付出,哪怕犧牲性命。可以薛冰寒為代表的新生力量,固然不會背棄劍樓的責任與使命,但對外界的漠視卻也不像老一輩那般坦然。
尤其今天,薛冰寒又剛與林菁打上一架,心中的怨氣著實不小。張南這一番鬧騰,雖然方才也牽連到他,但薛冰寒并沒有反感。看著花千葉乃至宗門大佬們在張南面前簽署字據,一個個受氣的樣,薛冰寒心里別提多痛快了。
“過后要有機會,我可得好好請張先生喝一杯。”薛冰寒的面孔上難得露出笑意,頗有點眉飛色舞的意味。
“是啊,你是得請他喝一杯。”大長老瞥了薛冰寒一眼,目光中隱露著同情。
張南冒充張北這件事,被冷虎抓了個正行,找樓主匯報的時候,大長老也在旁邊,聽的真切。后來聽說薛冰寒與林菁交手,雖然不知道具體原因,但第一時間便猜到必是幫張南背了鍋。
結果傻乎乎的薛大弟子倒好,非但渾然不覺,甚至還挺開心,被人賣了還幫著數錢的那種。
本想說出真相,但轉念一想,這事說了比不說更麻煩,還要橫生枝節,最終作罷。
不過看著薛冰寒那傻乎乎的樣子,再看向遠處一本正經在那做記錄的張南,大長老還是忍不住一聲暗嘆。
他是真想問問張南,幫忙固然是幫了不小的忙,但你就不能換個人坑嗎?坑薛冰寒這樣純潔的孩子,良心就不會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