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你對話雖然是被迫,但已然是壞了規矩。很多的事情,除非你自行解開封禁,否則沒有資格知道真相。”那個神秘人許是因為大罵了一通,心情舒緩了很多,也可能是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語氣平和了許多。
“那就不用說了,我已經聽夠了你的鬼話。”張南聲音有些發顫。
他當然有所察覺,當然有所感覺。可是一直以來,張南一直在回避那些,再努力說服自己,那些東西都是可笑的臆想。此刻被這神秘人戳破,張南生平第一次產生了退縮的念頭。
什么大劫,什么真相,都見他的鬼去!
張南什么都不想知道。
只想安安心心的做自己,只做自己就好。
“看來是我錯了,你并非沒有察覺。”面對張南的退縮,神秘人反倒來了興趣:“既然如此,那我不妨多說一些。正如世人所穿傳,中州界最早的確不不止七大部州。只是其余的大州,都在歷次的大劫之中毀滅了。而那些大劫無一例外,都是人為……”
“閉嘴。”張南很平靜的打斷神秘人:“我他嗎的不想聽。”
“當年我也嘗試過,想要逃避身為執棋者的命運。只可惜……”神秘人笑了笑,似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憶,止住了言語,繼而話鋒一轉:“你比我當年更加頑固,但也更加幸運。因為我那個時候,可沒有人指引。”
神秘人對張南的排斥和冷漠視而不見,只自顧自的娓娓道來。
“或許在你看來,毀滅一個大州的舉動很是瘋狂,很是不可理喻。但如果我告訴你,毀滅一個大州,便可以挽救這個世界,你又會做怎樣的選擇?”
張南皺著眉頭沒有說話。
雖然從內心里很排斥,但很多東西還是下意識的去思考。
州域大劫是人為,但人為就該有人為的理由。從神秘人之前的言談來看,他顯然不是那種仇視社會的神經病,更不是有著什么惡劣嗜好的變態。對于所謂的緣由,張南有所猜想。但卻還是沒有想到,這神秘人給出的答案,卻是救世。
“很難理解嗎?”神秘人笑了笑,緩聲道:“命運輪回,生生不息。任何一個世界,都有屬于自己的極限。生命繁衍至極致,便會迎來毀滅。毀滅之后,便是新生。”
張南下意識的點了下頭,這番話倒是不難理解。
在另外一個位面的地球,有幾十億年的歷史,歷經了不知道多少次的毀滅重生。志留紀和泥盆紀的時代,地球基本都是海洋,魚類生物是當時的霸主。后來天降流星,多個巨大天體墜落海洋。除了直接的損害,更是改變了環境,使得海洋生物近乎滅絕。
在新的地貌上,有許多新的生命誕生。昆蟲,植物,爬行動物……歷經幾個紀元的進化,恐龍漸漸成為了新的統治者。近億年的時光里,地球都是那些大家伙的樂園。但到最后,那些大家伙也沒逃過自己的生命輪回。再往后,便是哺乳動物的時代。
類似這樣的事情不止一次,光得到確認的生物大滅絕就有五次,平均六千多萬年就有一次。而在地球漫長的歷史當中,又豈止這五個六千萬年。也許在更早的時代,還有人們無法理解的生物,還有從未見過的文明。只不過所有的一切,都湮滅在歷史的長河當中。
沒有誰甘心被毀滅,如果真能預知那種滅絕的原因,但凡有點思考能力的生命,都會嘗試著去抗爭。
地球上的人類,在電影大片當中抗爭了很多次。而中州界為武道的世界,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人們更是不可能坐以待斃。神秘人想說什么,張南已經基本可以猜到了。
“如此說來,你知道真正的滅世之劫是什么。”張南道:“而州域大劫,是你認為可以替代的方法。”
“不是我認為,那是前人已經多次證實的事情。”神秘人道:“滅世之劫是什么,我自然也是知道的。但唯有這件事,是決不能說出口的。你若想知道,放開修為的禁制,一切自然明白。”
張南撇撇嘴,沒有做聲。
這人繞來繞去,總想忽悠他放開所謂的禁制。張南由此越發打定主意,漫說現在沒那個修為,即便將來真能到了那一步,也絕不輕易邁過去。
“我只能告訴你,真正的滅世劫一旦降臨,整個中州界的生靈都會灰飛煙滅。僅僅付出一個大州的代價便可避免,已經是相當劃算了。”神秘人感覺到了張南的警惕,將話題又拉回了州域大劫上。
“還有一點,我需要糾正你。覆滅大州的方法,的確前輩們找到的方法,但那并不是替代,而是一種欺騙,或者說是一種拖延。”神秘人繼續道:“萬年一輪回,只要付出一個大州的代價,便可將滅世劫無限制的延期。”
“照你這么說,這也是飲鴆止渴。”張南當即駁斥道:“七大部州,頂多撐上七萬年。可七萬年之后呢?還是你們只需要考慮現在,不需要考慮那么久遠的事情。”
“對于你我這個境界,七萬年也算不得太久。你能想到的事情,以為別人會想不到么?”神秘人語氣帶著嘲弄的意味:“世人只知七大部州,可又豈知之前的中州界是怎樣的情況?八大部州?九大部州?世界不是蒙童算術,哪有單純加減這么簡單。”
張南難得臉紅了一下。
這是個很容易陷進去的思維誤區,之前他還真這么想過。不過現在經神秘人提醒,張南一下就反應過來了。
地球還有大陸漂移說呢,中州界又怎會沒有。就拿北域青州和極地妖州來舉例,兩個大州之間只連著一個不動之橋,怎么看怎么覺得詭異。而且妖魔們也言之鑿鑿,青州是他們的故土。稍微往深了想想,其實并不難找到解釋。
或許在很久以前,北域青州和極地妖州根本就是一整塊,只不過后來分開了,只剩下那么一個大橋連著。
神秘人見張南若有所悟的樣子,似乎也有些欣慰。
“你能想到這一點,倒省去我許多口舌。”神秘人道:“以往也有破壞大州的案例,具體做到什么程度,全要看當時的天數。但即便是最惡劣的情況,也不會讓大州完全沉入無盡之海。尤其今次,只需滅盡青州生靈便可。”
話說到這份上,張南已經很明白了。
神秘人要留著覃千秋,是因為覃千秋有能力掀起大規模的征戰。甚至讓覃千秋如此瘋狂的緣由,都有可能是這神秘人做了手腳。只要大戰掀起,背后再推波助瀾,逐漸把宗門勢力也拉進來。最后打的天翻地覆,生靈誅滅。
以神秘人的手段,做到這些并不難。
但是張南雖然明白,卻依然無法接受。
“一定要如此嗎?”張南忍不住道:“你想破壞北域青州,大可把人族遷往妖州,然后再把這片土地犁一遍便是。”
神秘人似乎是愣了一下,然后很快便哈哈大笑起來,笑的是上氣不接下氣。如果能看到他本人,或許笑到蹲到地上都不奇怪。
“有什么可笑的。這件事的確很難,但并非不可以做。你若不行,我來便是。”張南怒道:
“三年時間,不足以令青州人族盡數遷往妖州,妖魔也必不肯接納,但這些困難完全可以克服。妖魔實力為尊,說不聽就打到他們聽。一個不動之橋不夠,可以利用傳送陣。上次玄瞳侵入青州的那個傳送陣雖然已經破碎,但若是窮盡青州之力,并非不能修復。還有人族到妖州的生存問題……”
張南開始只是憤怒的反駁,但漸漸下意識的也就這個思路仔細盤算起來。
從目前獲知的信息來看,三年應該是大劫最后期限沒有錯。甚至那個登仙樓,張南都懷疑和這個神秘人有關。又或者是神秘人之前的先行者,是中州界的破妄境們所建造。所以才有大劫不起,登仙不開的說法。
如果說不服不了這個人,那張南便干脆早些返回穹州,提前上一上那個登仙樓。
“夠了!你還要天真到什么程度。”神秘人似乎被張南真正激怒了,很是粗暴的打斷了張南的思緒,激動的痛罵道:
“我亦是人族出身,你以為我真喜歡做這種事?萬年前做過一次,讓我做了一萬年的噩夢。這次本該是你,可因為你的愚蠢,我他嗎的還得再做第二次。你把滅世劫當什么?百姓遇饑荒還是小孩子鬧著玩?搬個家就行了?我告訴你,滅世劫,是殺劫!你……”
一聲雷鳴般的巨響,在張南耳中炸起。
炸的張南是頭暈目眩,胸腹中更是一陣惡心,跪倒在地上,險些吐出來。
那個炸響的聲音不是尋常響動,而是近似一種針對神魂的震懾。以張南的神魂強度,從來沒有出現過這種情況。
這是第一次,張南的神魂受創。
響聲來的突然,去的也快。待張南緩過神來,神秘人的聲音已經消失不見了。張南嘗試性的呼喚了下,并未得到回應。
張南單膝跪地,緊緊攥著拳頭,指甲幾乎摳進肉里。
殺劫。
眾生的殺劫。
我該,如何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