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這章之后,還有幾章后記。)
清晨。
梁思成、林徽因夫婦正在花園散步,張樂怡、孟小冬等女則喝著早茶聊天。孩子們已經練完武術,背起書包走向江邊,瞎子阿炳一如既往的拉著二胡。
朱國楨指揮傭人抬著兩個大箱子下樓,路過花園的時候,梁思成笑問:“明誠兄這是在搬家呢?”
“一些資料。”周赫煊說。
“歷史學術資料嗎?”林徽因問。
周赫煊表情嚴肅道:“日本在中國犯下戰爭罪行的資料。從‘九一八事變’開始,我就暗中讓人搜集證據,十多年下來累計了兩個大箱子。遠東國際軍事法庭就要開庭了,我給檢察官們送去。”
梁思成和林徽因立即收起笑容,梁思成問:“我可以看看嗎?”
“車上看吧,時間有些緊,向檢察官下午就要坐船去上海。”周赫煊說。
兩人從周公館后大門出發,坐車前往向哲浚下榻的旅館。向哲浚在抗戰勝利后就舉家去上海了,半個月前奉命返回重慶,與梅汝一起組建遠東軍事法庭的中國代表團。
梅汝擔任東京審判的中國法官,負責總攬全局。向哲浚擔任東京審判的中國檢察官,其中一個工作就是負責收集證據,這些資料給他是最合適的。
梁思成坐在車上,只看了幾份資料就心情郁悶,閉上眼睛沒有再說話。
很快到了觀音橋那邊,周赫煊在旅館里找到了梅汝和向哲浚:“兩位法官先生,東西送來了。”
“這些都是?”梅汝和向哲浚非常驚訝。
周赫煊介紹說:“資料分三種。第一種是文字資料,有報刊新聞、受害者口述內容、目擊者口述內容;第二種是照片資料,附帶文字說明和目擊者證詞;第三種是影像資料,同樣附帶了目擊者證詞。其中一小部分,還有證人的資料和簽名。”
向哲浚激動道:“非常全面了,如果能找到證人出庭就更好!”
周赫煊說:“箱子里有200分鐘的膠片,除了南京大屠殺的影像外,我還錄制了許多美國傳教士及其家屬的證詞。這些美國證人大部分都還活著,你可以邀請他們出庭作證。他們不僅目睹了南京大屠殺,還目睹了上海、武漢、廣州和南京地區的日軍其他暴行。”
“太好了,太好了!”向哲浚激動得不知該說什么。
東京審判的一項艱巨任務就是尋找證據,比尋找證據更困難的是尋找證人出庭。歷史上,向哲浚走遍了淪陷區,歷時兩年之久,不但尋找到大量證據,還成功說服溥儀等人出庭作證。
周赫煊說:“這些資料都交給你們,但我有一個請求。”
梅汝道:“請講。”
“審判結束后,我要所有審判記錄和書稿文件的副本。”周赫煊說。
“沒問題。”梅汝道。
歷史上,向哲浚收集了兩大箱審判記錄和書稿文件,準備帶回國內述職。結果國黨忙著打內戰,這些珍貴資料送交政府之后,居然放置在角落里無人問津,最后竟不知所蹤。
這兩大箱審判資料若在,以后日本人若是敢不承認侵華罪行,周赫煊隨時都可以拿出來打臉。
向哲浚給箱子上了鐵鎖,讓屬下好生保管。接著,他和梅汝正在一起,齊刷刷地給周赫煊鞠躬致敬道:“周先生,我們謹代表全中國人民,感謝你做出的貢獻!”
周赫煊站在原地承受了他們的鞠躬,隨即握手道:“拜托兩位,一定要替中國人討回公道!”
“鞠躬盡瘁,全力以赴!”二人緊握著周赫煊的雙手。
返回周公館的路上,梁思成問:“明誠兄以后有何打算?”
“我準備去香港定居。”周赫煊說。
“為什么?”梁思成頗為詫異,如今的香港在大多數國人眼中都屬于窮鄉僻壤,沒有半點的文化和進步氣息。
周赫煊實話實說道:“國共全面內戰不可避免,我認為共黨會贏得勝利。我認同他們的主義,但我也有我的考慮,去香港定居是最好的選擇。”
梁思成沉默片刻道:“如果共黨真能快速勝利,那也不失于一個好的結果。就怕內戰無止無休,雙方都無法獲勝,中國將再次屬于政治分裂狀態。”
“很快的,放心吧。”周赫煊沒有勸梁思成去香港,因為對方有自己的選擇。
“但愿吧。”梁思成嘆氣道。
春節前夕,梁思成和林徽因夫婦前往昆明,跟西南聯大的老朋友一起敘舊。
雖然抗戰已經勝利,但西南聯大依舊還存在著,得等到學年結束才會搬回天津和北平。也不知梅貽琦從哪弄來的錢,居然給每位師生發放了15萬法幣的旅費,然后搭乘運輸難民的汽車啟程。沒畢業的學生,可以自行選擇在清華、北大或南開繼續讀書。
周赫煊則留在重慶過年,香港那邊的山頂別墅還在修繕當中,估計還得等大半年才能修好。
1946年夏天,胡適也回國了。他剛剛在倫敦出席了聯合國科教文化組織會議,并參與制定該組織的憲章。
這家伙先在南京參加的還都儀式,又來重慶拜訪老朋友。跟周赫煊見面時,胡適慨然長嘆,說起抗戰勝利唏噓不已,然后他就跑去北大當校長了。
金秋時節,周赫煊被邀請去東京國際法庭,出席一次對戰犯的審判。
因為他給出的一些資料,雖然有目擊者的證詞和簽名,但卻已經找不到目擊者和受害者了。這些文件可以作為審判時的參考材料,由于是周赫煊出具的,他必須向法官陳述具體情況并宣誓沒有說謊造假。
途徑上海的時候,周赫煊見到了老朋友李壽民。雖然極力邀請李壽民同去香港,但李壽民卻不愿意,《蜀山劍俠傳》看來還是得太監。
除了李壽民之外,周赫煊在上海還遇見了薛顛。
說實話,薛顛在抗戰時期的行為很惡劣,因為他加入了“一x道”。薛顛本人沒有當漢奸作惡,但“一x道”卻是日寇的走狗,宣揚世界末日,并認為日本侵華是在重塑世界。
搞笑的是,“一x道”在日寇退出中國后,搖身一變又成了國民政府的走狗。
如今“一x道”在全國瘋狂傳教,教徒發展至20多萬人。薛顛由于武藝出眾,曾被捧起來做山西總掌柜,自稱關帝爺下凡,他這次來上海是搞教內“學術交流”的。
見了周赫煊,薛顛居然慫恿他入教,被周赫煊劈頭蓋臉臭罵了一通。
介于李壽民被日軍關押時,薛顛也曾出手相救,周赫煊還是多說了幾句。他勸薛顛趕緊退出“一x道”,說不管國共兩黨哪邊坐天下,這個道門組織都是政府的心腹大患,再留在里面下場必然凄慘。
兩人不歡而散。
直到幾年后,薛顛回想起周赫煊的話,才感覺前途不妙逃到香港,在周赫煊的扶持下開宗立派。
從秋天到冬天,周赫煊都逗留在東京。
實話實說,此時的東京比抗戰時期的重慶還慘,大半個城市都跟廢墟差不多。
當初日本政府高喊“一億人玉碎”的口號,把全國百姓最后的口糧都征繳了。等到日本投降,這些糧食既沒送去前線做軍糧,也沒有還給日本百姓,而是藏在倉庫里不翼而飛。
日本平民根本沒吃的,權貴階層趁機在黑市高價售糧,那日子過得叫一個慘啊。
周赫煊來到日本之后,很快跟“太上皇”麥克阿瑟陛下交上朋友。
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了,周赫煊第一件事不是在東京買地皮,而是調來美元收購日本企業。
日本的幾大財團,在戰后全都被迫拆散了,變成零零散散上百家公司和工廠。包括三菱、住友等財團分割出來的公司,周赫煊一口氣入股了42家,在每家公司占股10到30不等。
這些財團被迫分拆,前途未卜,資金匱乏,每天都在虧損。面對周赫煊揮舞著美元來投資,他們表示萬分歡迎,從商界到政界都對周赫煊無比尊敬。
直到朝鮮戰爭爆發,美國不再壓制日本,這些被拆散的公司陸陸續續再度組成財團。到那時,周赫煊在日本六大財團里都有股份,雖然占股比例不高,但絕對不容輕視。
與此同時,周赫煊還被東京大學、早稻田大學等學校邀請去各種講座。
他也不講別的,只講日本侵華對中國人帶來的傷痛,然后呼吁和平、反對。每次演講的時候,日本師生都哭成一片,紛紛對周赫煊鞠躬懺悔。
日本這個民族很扯淡,投降之前高呼玉碎,投降之后一個個都變成了和平主義者。他們積極反省,把鍋都甩給了分子,并認為自己是無辜的受害者,自己被迫成了幫兇。
如今的日本,反戰與和平成了政治正確。誰敢參拜靖國神社,根本不用中國人抗議,直接就被日本老百姓打死了。
最搞笑的當屬在日朝鮮人,這些家伙自視為戰勝國公民,在日本各種裝逼耍橫。經常有朝鮮人在東京勒索搶劫,被抓之后還面不改色,反而痛斥日本人都是戰爭犯,他在拿回自己應有的東西。
戰后初期的日本,很有意思,很和平,全民反思,并且真的認為自己是罪人。
抬頭,那是70年代以后的事情了。經濟繁榮,不愁吃穿,好了傷疤忘了疼,甚至連侵華歷史他們都要否認。
冬天的時候,廖雅泉帶著兩個兒子也來到東京,她離鄉多年,也想回國看看,并決定留下來長住。
周赫煊發現廖雅泉在日本很無聊,于是投資建了個新廠,專門生產方便面,順手還申請了方便面的專利。
順便,周赫煊還找日本的兩家藥廠索要磺胺專利費用,有麥克阿瑟撐腰,日本藥廠根本不敢賴賬。由于實在拿不出專利費來,周赫煊無奈變成了兩家藥廠的股東。
這兩家藥廠的名字,分別叫做“武田藥品工業株式會社”和“第一三共株式會社”,也就在日本一直排第一和第二的醫藥公司而已。
周赫煊覺得對方很小氣,居然只給3的股份,他一怒之下就砸錢,分別占有兩家公司10和15的股權。
1946年底,周赫煊返回重慶,然后帶著全家搬去香港。
在離開重慶以前,周赫煊還跑了一趟《新華日報》重慶分社,把自己在大陸的地契房契一股腦交給總編。兩個月之后,《新華日報》重慶分社被迫閉館,報社人員在北撤的時候把周赫煊捐的東西都帶去了延安。
1947年5月,英國皇家藝術學院破格授予周赫煊院士頭銜,6月份喬治六世親自授予周赫煊嘉德勛章。
勛章是周赫煊主動索要的,戴在身上可以確保港督不敢亂來,也是為幾年后走私禁運物資給大陸做鋪墊。他本來只想要個一般的勛章就可以,沒料到喬治六世直接給了一塊嘉德勛章。
嘉德勛章是英國各種勛章里的最高榮譽,由國王親自頒發,首相和政府無權過問。包括國君在內,嘉德勛章只允許有25名活著的佩戴者,但國王可以破裂給予超額頒發。
周赫煊獲授嘉德勛章的新聞,在整個英國都轟動了。一部分人認為可以這樣搞,另一部分人則強烈反對,因為這玩意兒太過寶貴。
喬治六世卻置若罔聞,照樣把勛章頒發給周赫煊。一方面是他比較任性,在職權范圍內想干啥就干啥;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周赫煊已經允諾,以后將一直居住在香港。
用一塊勛章,讓一個世界級大文豪定居在英國的殖民地內,這筆買賣貌似不虧。至少,英國的“銀英迷”們就覺得不虧,他們不用擔心《銀河英雄傳說》斷了連載。
事實上,喬治六世還想授予周赫煊榮譽爵士爵位。但周赫煊死活不干,不是他不想當爵士,而是授爵儀式必須給國王跪下效忠,周赫煊沒有給人下跪的習慣。
周赫煊的人生,就此步入香港時代。